马奎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天真大意——
——从马槽窝棚登顶之后,他面前就是一座高耸的看台,这个地方能观察到马岭乡城几乎百分之六十的土地,作为炮兵阵地来说,它是一个绝佳的位置。
离三人不远处,不过十六七米的地方,正是丹秋国山字营的屯兵房舍,还能听见不少人声。
四处都是火把和电灯,在营帐和木质建筑之间排布出错综复杂的泥泞道路,也有不少新鲜的深刻脚印,就是刚刚不久踩出来的痕迹。
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于遇敌火并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争夺先攻机会至关重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怎样弱小的武装力量也不是“平民”——子弹杀死的绝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马夫。
来到木兰高地,为这座军事哨所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是归一教暴力机器的一部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营房官兵领袖下达指令,每一个土司民兵或是劳工奴隶,都可以变成将领的明暗岗哨,拿起武器就是穷凶极恶的敌兵。
事实正是如此,七班的每一个人都要比马奎尔更了解骑士战技,更能理解战地的生存法则。
拔掉马厩的第一岗哨以后,子弹为自己争取了至少五十六平米的自由活动空间,先锋组三人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安排路线,选择点位。
就那么几十秒的功夫,马奎尔甚至看不懂子弹的简短命令,那种手语搭配着灵体形态变化符号,迅速释放出来的复杂信息——这种密码他学过,可是真正在复杂黑暗的雨夜之中去理解,去实战应用时,他跟不上这种节奏了。
万幸的是,子弹并没有把马奎尔列入攻坚行动之中。
糖葫芦与队长的灵体互相纠缠着,卸下沉重雨披这么点时间,两人分头行动,变成了黑夜里的两道闪电。
从木兰高地西北坡往西南小径石板路走去,山字营的敌兵巡逻一队三队刚刚完成交接,恰好是三队沿着外环线山崖走回营中的那一刻——
——子弹好像长了眼睛,来自营房猪圈的草料堆响起密集的枪声。
带头的灵能者长着一颗黑豹脑袋,也是丹秋国山字营的“神仙”将领,这授血怪胎没有丝毫反应,两条纤细的豹腿足踝打得粉碎,跟着两膝发软,就看见身侧二十来个巡逻官兵齐齐跪倒,霎时哀鸿遍野。
雷霆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匍匐在伙房二层房顶的子弹队长,紧握QBZ-191,擦净瞄具上的水珠,与一触即走的糖葫芦开始料理这锅癫狂蝶的血肉。
报警锣声一下子响起来——子弹没着急开枪,而是把枪口调转对准了高地营房西南侧的塔楼,打更兵刚开始叫喊,脑袋好像西瓜一样炸开了。
贼首依然不明白自己挨的是什么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突袭营地——巨大的恐惧心将它包围,这头黑豹妖魔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自然而然使周边官兵民兵丧失了勇气。
子弹没有急着杀死这授血怪物,也是把这种凄厉的吼叫声当做武器,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从营地房舍作判断,这地方至少住着四百多个敌人,如果把土司兵和劳力伙夫都算上,整个木兰高地有一千多个人——这些人按照古代封建藩镇势力的军队制度,是全民皆兵的状态。
别看这个数字好像很唬人,与香巴拉军队交战的这几个月里,快刀的战士们也印证了封建制军队的铁律——这些授血贵族作战时,总会把智人当做血肉零食,当做补给包来使用,这种鱼龙混杂的部队出现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伤亡,士气就会立刻崩溃。如果打伤打死了团部级或是营部级的领袖,他们的百夫长和千夫长阵亡,军旗被斩夺,其余的土司民兵乌合之众会立刻作鸟兽散。
围点打援的形势已经出现,可以确定身份的高价值目标已经身负重伤——
——对于子弹来说,剩下的任务,就是军事行动的至高之术,用各种各样的暴力工具,去指挥敌人。
刚刚换班准备歇息的报信队伍立刻上岗,听见敌袭的信号,这些传令通信的大头兵骂骂咧咧从食堂冲出来,要往存放乐器锣鼓的房舍跑。
一颗信号弹飞上半空,莹火刚刚亮起,马奎尔就看见远处四公里开外的山包上涌现出六团玫瑰色的暗红火焰,标记炮弹轰碎了营房校场的中心点,打碎了灵光佛祖的大理石雕像。
紧接着便是五颗火光冲天的死神,它们在半空嘶声啸叫着,落地时就变成一团铁雨钢渣,火箭弹的精度很低,还有一部分误伤先锋班组的风险,但是子弹军士没有犹豫——
——他想要以一敌千?那是天方夜谭!
没有枪匠老师那样卓绝精湛的射术,也没有长线作战的弹药储备,呼叫炮火支援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可以在一瞬间击溃木兰高地守军的战斗意志。
这五枚火箭弹落在营地各处,破片撕开木质建筑的根基,铝热剂把草料和篱笆都点燃,瞬间带走了三十多条人命——对于如此密集的兵员营地来说,这已经算是饱和式打击。
这些事情就发生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马奎尔攀爬山岩时狂跳不止的心脏还没完全冷却下来,它又因为强光强音而变得激烈,开始发出一阵阵绞痛。
从高地往坡道山坳排布的民居里窜出来一个个短衣汉子,大多是土司官抓来的壮丁,似乎是听见了“浩荡天威”,看见天地之间涌现出的天火——这些人发了疯似的往关口跑。
还有些战斗意志的士兵,立刻往高地水井奔走,要取水来灭火。
依然在歇息的一班、二班兵员收到紧急命令,换鞋穿衣取武器装备,完全进入作战状态至少还需要六分钟,整合统领各个班组才能形成有效战斗力。
再到消防队伍发挥作用的时候,也有不少兵员已经喝完了第一壶水,紧接着捂住肚子,满眼不可置信,在一分钟之内脸色铁青休克死亡。
水井边负责司耀安防的官兵头子这才回过神来——
“——别喝井水了!有毒!”
等到归一教的战士们回过神来,糖葫芦已经往井水里投了十六公斤氰化钾,哪怕吸上一口潮热的水汽,其抑制呼吸酶的强大毒性能在一百秒内杀死一个成年人。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木兰关的敌军昏头转向,在无序的混乱与恐慌之中,要去支援黑豹大仙的队伍被子弹拦在黑石小径道中,他先杀六个传令官,留一个敲锣打鼓四处奔走的癫狂壮汉——这官兵往哪里去,人们总是随着锣鼓声,自然战事就变得简单明朗。
子弹只需要听声辨位,改换射击地点重新选位,换下一个又一个弹匣,清空所有的火力。
糖葫芦与队长互相配合,就近找到死尸,换上山字营的里衣外衣,再套一层雨天船夫所用的蓑衣,四处奔走暗中破坏,两人合力之下,只是十来分钟的功夫——这看起来占了高地优势的兵营据点是鸡飞狗跳死伤无数。
潜伏在山林之中的炮术班组和火箭车,他们只打了一轮攻山援护火力就立刻转移——只怕被归一教的灵能精英发现。
另一边,马奎尔还在蒙圈的状态时——
——糖葫芦浑身是血,从马厩的小窗好像滑溜泥鳅一样钻进来。
“救我!救我!救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