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笑眯眯地,前倾着身子越过中间那小几子,凑到章振礼面前:“那关于你自己,你又猜了多少?”
章振礼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凤眼抬着,眼睛明亮,透出来的是看好戏的激动,以及巴不得事情更大的恶意。
而且,陆念根本不掩饰她的激动与恶意。
不由的,章振礼想到了安国公夫人对陆念的评价。
疯婆子。
的确,疯得厉害。
人就是一汪潭水,有些就是死的,扔块石头下去也就响那么一下,然后在无声息。
而陆念的潭水是活的,沸腾的,底下点了火,大泡小泡不断,甚至不晓得什么时候这潭水自己就从中炸开来,把站在边上的人淋个透湿。
捉摸不透,却让人想要看到那变故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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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真说了,不如就说到底,”章振礼盯着陆念的眼睛,“我洗耳恭听。”
陆念道:“千瞒万瞒地换了儿子来,安国公夫人再偏心章瑛,也不会让章振贤夭折。”
“章瑛不是给章振贤挡灾的右护法,你也就称不上什么左护法,对安国公夫人来说,你是多余的添头。”
“需要你的是安国公。”
“满京城的去问问,谁家老爷养外室、抬姨娘是为了传宗接代?不就是为了睡得高兴吗?”
“安国公可以把睡姨娘当享受,但一旦为了生儿子,八成睡得也没味道。”
“更何况生一个夭折一个,哪怕男子不曾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一遭,丧子不如母亲一般剐心裂肺,但谁会愿意一而再地经历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会痛。”
“换作是你,你是不是就认命了?反正也有章振贤了。”
“安国公应当也认了,但结果有三。”
“一,章振贤争气,活得康健还有本事,他能把爵位放心地交给儿子。”
“二,章振贤废物一个,但能活着,叫安国公不至于绝后,还能观望着求一个聪慧孙子。”
“三,章振贤还是夭折了,他安国公没有亲儿子传爵位。”
“而你章振礼,一时,有你没你区别不大,但打虎亲兄弟,朝堂上多个自己人就多个助力;二时,你现在就体会到了;三么,与其等真绝后了再过继个不知道什么资质的,不如早早培养个看着还聪慧些的,你就是安国公给自己安排的托底。”
“这么重要的你,得把安国公、把章振贤摆在第一位,如何能让你有父母要孝顺,有弟妹要照顾呢?”
月光下,章振礼的脸色苍白。
但言语交锋,让步了就是输,而他并不想输。
“很有道理,”章振礼的声音还算平稳,“但你是不是忘了,先前挑拨时候,你可以把我父母的死归于我伯母身上。
看来你也是上下嘴唇一碰,说到哪就算哪。
这不是好习惯,几次言语对不上,可就不能取信于人了。”
“章大人还记得刚才的话吗?”陆念笑容越发浓艳,“动嘴皮子比动刀轻省,借刀杀人这种招数,安国公难道不会吗?
譬如,章瑛和章振礼的身世,安国公不知情,你父母当真毫无感知吗?
他们不知道偷龙转凤,他们想过这姨娘那姨娘的死吗?
他们便是没有想过也不要紧,若安国公夫人认为他们想过呢?
安国公夫人心虚动手,安国公即便看在眼中,为了他的一二三,他是阻拦还是默许呢?”
说到这里,陆念突然举起几子上的酒杯。
“以章大人的聪敏,哪怕我不在这儿一二三,你应该也已经猜了七七八八。”
“与我说的合上了多少,你自己心里知道。”
“这是我的诚意。”
酒杯翻转,半满的酒水倒下来,湿了几子,酒气飘散。
陆念轻掷酒杯,身子往后一仰,拉开了先前的距离:“我干了,章大人是不是也得陪一杯?”
呼吸间是清晰的酒味。
不是什么上等好酒,很冲,也很劲。
章振礼一下又一下抚着酒杯:“陪一杯?陪什么?”
“说说你想给你那废物弟弟什么教训,”陆念道,“由着我把安国公府搅浑了,你得什么好处?”
章振礼反问道:“就许你为母报仇,我还不能为父母做什么了吗?”
“你?”陆念哈哈大笑起来,“算了吧章大人,会挂念被害死的姨娘的只有傻乎乎的章瑛,而你,没有十足的利益,死人对你也就只是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