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在末日的恐惧中缩着,尽可能把自己往小里、往角落里、往边缘里缩。有不少,波历看见了,有不少还在发抖。那种好像是人类才有的发抖。
在回到实验室、进入实验室、重新回归到早晨的阳光下之前,他们都没有敢说话。波历不敢,盎格鲁也不敢。
走到窗前,萨克逊从波历拿来的托盘里拿起一杯咖啡,一口喝干了。
然后他说:坐吧。
然后他说:我犯罪了!我对全世界犯罪了!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在波历的感觉里,这声音不是从他萨克逊的喉咙里或者身体里发出来的,好像是一种外来的宣告,或者说宣判。
波历仍然没敢提出问题。盎格鲁也没有开口。
萨克逊说:我曾经兴奋过。我那卑鄙的兴奋啊。我还曾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科学家,像大家说的一个生命科学家。是的,你们看到过,小动物们忽然向人类靠近了,他们的智力爆发了,可以说,如果从自然发展上看,他们一下子越过了几个“纪”。可是,就在几天前,准确地说,在4月底,整个情况忽然就逆变了。全体小动物忽然就开始往傻里变了,它们不但很快就不会再直立,也很快就失去了说人话的能力,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傻,一天比一天傻,它们开始听不懂我的召唤,见到我就躲开,见到饲料不是一拥而上,就是一个都不往前拥,然后遍地胡乱排泄,胡乱涂抹。
他拿起托盘里剩下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波历看到,由于喝得太猛,或者嘴没有跟上,咖啡褐色地从萨克逊的嘴角流下,与此同时,在那上方,眼泪白色地从他的眼角流下。他拿起托盘里的一张餐巾纸,只擦了一下眼角下方。
萨克逊说:罗比!我可怜的罗比!
波历终于开口了:罗比怎么了?
萨克逊说:罗比也变傻了。这是最让我痛苦的。他不仅不再会说其它语言,连英语也几乎不会说了,而且他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许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