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点头,顺势说道:“此人虽有犯行,却非为一己之私,既然百姓们为之担保,局长大人何不顺水推舟,成就体恤民情之美名?”
魏局长:“我一心为公,从不图什么名利!换了别人时,先生要咋地便咋地。只是这个狗不理,却不是一般人,不敢随便放掉。”
赵先生:“莫非还有别的利害么?”
魏局长:“先生还记得东乡暴动之事吗?这个狗不理,不只参与了暴动,而且还是其中的骨干分子。”
先生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三年前一个深夜,先生读厌了书刚睡下,忽听见有人轻叩窗户,低声唤自己名字。先生披衣下炕,请他进来。来人是未遂暴动的领导人车健。现在想起来,陪他来的低矮黑瘦的汉子。那汉子自称南乡人,见到赵先生,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出去望风。车健拿出一个推光漆盒递给先生说,暴动功亏一篑,只得暂避他处。落荒之时,携带此物甚为不便,思来想去,竟无一处可以放心,只好请先生代为保管。先生接过漆盒,漆盒沉甸甸的。
车健告诉先生,里面有份名单,写的都是他们的同志;还有些财物,是同志们的党费和活动经费。日后如果亲自来取便罢,若是别人来取,只要说出“娘家本无姓、只为众苍生”的,便可放心给他。他又说,钱并不重要,先生不妨救急时使用,但名单却关系着许多人的生命,紧要时候,宁肯将其毁掉,也不能落在他人之手。先生问车健,为什么是我?车健说,先生自非独善其身之人。国家到如此境地,人民到如此境地,先生岂不以为意乎?
赵先生年轻时,和历来的文人们一样,胸怀兼济天下之志。然而时世不济,无奈隐居到绵上,做了教书先生。他没有公开参与他们的活动,但心里清楚,他们所从事的正是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太平的事业,所以一开始,他就默默地支持他们,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先生想,我虽不能如他们那般果决,然而志虑相同,都是为弱势的大众、疲病的国家,迟早也会是一路的,便安慰车健道,但能包羞忍耻,奋发作为,终有卷土重来之时。
这事过去了三年多,那包东西仍静静躺在书房柜底的隔层。只要一想起来,先生就想起城墙上的斑斑血迹。那血迹经过了许多风吹雨蚀,也还是那样鲜艳。没想到,这个狗不理,居然跟当年的那事有牵连!
所幸,郭承琪并不知道狗不理参与暴动的事,否则以他对共党嫌疑的狠辣,狗不理断无被释放的可能。而魏拐子一旦将此事向郭承琪挑明,宋家疙嘴劫粮事件的性质也就彻底不是那回事了。
赵先生竭力为狗不理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