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屠夫出身的帝王啊。
帝王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没有半分所谓礼节、所谓贵气,只是感慨地看着江烟里和江渊的陵墓,大笑道:“天下英雄这么多,老子从未服气过谁,也都是手下败将!唯独前朝镇国长公主,平南疆、征西域、定江山,是我此生心服口服第一人!如果她还在,这天下恐怕还轮不到我来坐!”
大笑后,又招手对身后的将士说:“酒!”
便有将士恭敬地递上一坛子烈酒,这位帝王叹息一声,而后痛饮半坛,余下的半坛洒在了江烟里墓前。
“长公主啊。”他喟叹着,“算算时间,哪怕你还活着,如今也才三十余岁,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就落得这般境地?”
顿了顿,又对身后的工匠道:“如今百废待兴,国库里更是没几个钱,但镇国长公主的陵墓必须修好,也不急,慢慢来便是。”
他身边的太监讨巧:“陛下怜惜天下风流人物,不但为前朝长公主修葺陵墓,还为戾太子正名,那二位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帝王摇摇头,龙行虎步离开皇陵,利落爽朗,又大笑起来:“唯惺惺相惜耳,那样的人,何须他人怜意?!”
雨势愈发大了起来。
卫扶光看向江烟里——她站在阴影里,江渊被鸩杀、未婚夫被灭族、江山改弦易张,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然而此刻,她泪如泉涌。
像是从前刻意积压在心底的恨和怒,再也不需要保存下来作为动力了,所以便任由着那些该流、却不曾流的泪,汹涌而出。
直到云消雨霁,直到天色渐晚,直到灯火通明。
卫扶光这才看着她,温柔地替她拂去肩上落花,清浅一笑:“有些饿了,想吃阳春面。可以带我去找一家好吃的店铺么?”
“……好。”
“听说凡界还有很多别致的点心,也想吃,说不定还能学着怎么做……等回宗门了,我做给你吃。”
“那都是人家的家传手艺,不会教给你的。”
“没关系,多吃几次,指不定就知道了呢?”
“……卫师侄,上天赋予了你剑道的天赋,可能就会收走一些其他的什么,你回去后专心修炼,不必再入庖厨了。”
“江师叔……”
“别叫我江师叔了,你比我还年长几岁,从前我就想说——真的挺奇怪的。你可以叫我阿烟,我从前亲近的友人都这么叫我。”
“……好的,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