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洛河第一次看到永辉城外的世界,那是一望无际的贫瘠土地,天空还能能望见雪山影影绰绰的轮廓、白云和永不落下的太阳;地上就只有偶尔能看见的一两棵杂草,更多的是平平无奇碎石和荒漠。马蹄踏下扬起的尘埃能直接吹到她的脸上,呛得她直咳嗽,只好悻悻地将探出的脑袋收了回来。
“噗”身旁的少女笑了,轻轻一声,不带嘲讽或是其他的恶意,热心地伸出手来替她拍拍背顺气,安慰道:“没关系,我第一次的时候也这样”。
洛河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刚才就像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借着咳嗽遮掩自己红透的脸颊。等那一阵热度过去了,正打算厚着脸向那少女攀谈,却见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只怀表。
那只表是很普通的样式,用黄铜做的壳和长链,时间一长就显地暗淡。表面平平无奇,只用笔写上了大致的数字,两根指针光秃秃的,一点花样装饰也没有,只在表面扣上一块玻璃,就这样完成了。这样的表在洛河原来的世界十块钱都不一定有人买,可现在她却睁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惊讶极了。
这可是机械啊……她对这个世界发展的科技程度又模糊了。因为这里看起来就宛如一个中古世界,用马车运送货物,用手搓洗衣物,连计时器她也只见过织罗房间内的一个沙漏,她原以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就这样了,却万万没想到眼前普通的少女竟然能掏出个机械表来。
那小姑娘十分善解人意,见洛河如此惊讶就主动地解释:\"这个是普及的计时器,你也可以领的。\"说完她就有点疑惑,“织罗姐姐那里不是也有一个沙漏吗?你没有见过吗?”
织罗……织罗那个是沙漏啊,这要怎么和机械比?
大概是洛河的表情太过明显,仅仅只看着眼睛和眉毛,小姑娘就发现了她的疑惑,不过她也不懂洛河在疑惑什么:“这两个不是一样的么?”
怎么可能一样啊?!洛河决定问个清楚,但是她自己也不太懂怎么解释这两者的区别,斟酌半天,想出了个通俗易懂的说辞,比划着道:“这个东西比起沙漏更准,不用掐着时间颠倒呀。”
那小姑娘更茫然了:“计时器是城主安排了神庙加持过的,都不需要人来驱动啊?”
洛河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反应过来了一个激灵地问少女借来了怀表细细查看。她翻来覆去地看,没有漏过任何一点表上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上链的发条。
她恍惚地将表还给了少女,将将递到对方手里的时候浮起了一个念头,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问道:“这个东西……呃……我是说这种加持,都叫做什么呀?”
说实话洛河这样子有些渗人,在小姑娘眼里她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知,不知道是怎么在永辉城里活下来的,她偷偷坐的离她远了一些:“艾德蒙家说这是他们那里的魔法,叶家又说这是道术,他们两家争争吵吵好多年了,城主就折个了中取名叫做魔术。”说完就收起了怀表,缩着身子靠到里侧去了。
魔术……洛河将这两个字嚼了又嚼,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还真的是来到了个玄幻世界呀。
之前没有细心地观察周围,知道了答案之后,许多带有疑点的东西仿佛自己一股脑儿地宛如池塘里的气泡一个个浮了上来——这片地上遍布着碎石和马蹄踏出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他们的车子飞快地行驶竟然一点颠簸也没有;拉着四个人和一辆车,还有这么多木桶,那两匹马竟也跟得上那单人的侍卫;还有……那些一道道的门,破空而来的花枝。她原来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是对善堂的地形不熟悉,现在这些证据就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不是她太大意,是魔术的作用啊。
接下来一路无言,不知马匹跑了多久,一座凌然的雪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小姑娘第二次掏出怀表查看时间后不久,奔跑着的白马逐渐停了下来。
鞋子踏在雪地上的碾压声逐渐增多,洛河松了松坐的僵硬的腿,率先跳下了车。在车上坐的太久,等真的走在了雪地上还有一瞬间摇摇晃晃的不真实感。雪山上空气带着寒意,却又很清新,在城市污浊的空气中生活惯的洛河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句,她拍了拍小白马的鬃毛,那神圣的雪山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到了。
莲炉又被抛到了空气中,那双漂亮的手缓缓收进袖口,垂着眼睑好似在发呆。莲炉上升的力道用尽了,从高高的空中呼地一下直直掉落,从洞口洒下的阳光将炉身镀上金闪闪的亮光。擦肩而过时赤金的表面上映出青年百无聊赖的侧脸,镂空的花纹因为空气呼呼作响,好像垂死的人喉咙里竭尽全力的呼吸。
莲炉又呼啦啦地下落着,青年依旧不为所动。十八级楼梯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它下落的时间甚至还够青年倒身,躺在了祭台上。莲炉继续下落着,那栩栩如生的莲瓣磕在石砖上的一瞬,金石相击琅琅悦耳,青年却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他坐起身,那赤金莲炉又回到了他的手上,磕着的莲瓣缩在一起,荡了一圈圈的皱纹。就在此时,那扇沉重的大门被打开,光芒一瞬间涌入了这间昏暗的祭室。
大祭司转头,看见开门的是一个黑色马尾的男人,他穿着高阶祭司制式的白袍,边沿上的金纹闪闪发光。
“大祭司,到时间了,城主请您过去。”他嘴里这么说着,可眼睛里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弯腰都欠奉。说是请,实际上身后跟着一队士兵,手里握着的长枪连遮掩都不曾,无论下层百姓如何苦苦挣扎,在这里的上位者永远享受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