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爽利的连饮三杯,引得席间一片叫好,方才面庞韵红娇笑着,挨着一位穿西装的老绅士坐了,那老绅士一边给中年妇人夹菜压酒,一边问道:
“文英,你出去有一会了,什么事情啊?”
“干爹,也没啥花头啦,”中年妇人随口应答,一副全无心机的酒醉模样:“横社莫小刀来寻吾帮忙,想撮合伊搭福祥里额头牌春秀,两额宁做相好啦。”
“哦,是沪光堂的红棍,那个擅使飞刀的小辈么?”老绅士皱着眉头:
“这可是个吃断头饭的主儿,整天不是打家劫舍,就在杀人越货,他不是入了苏沪别动队,当了个分队长么?”
“官家场面上额事体,吾一个女人家家,哪能懂噶许多。”
“你也知道的,小刀拜吾做了阿姐。”中年妇人嘻嘻笑道:“他倒是跟吾讲了桩趣事,讲是在闸北执行任务时候,他救了个叫苏吉良的青帮子弟,据说是季老爷叔投帖弟子,专门勾搭东洋人交道,做个都是大生意,一进一出几千两黄金咧!”
“哦,是么?这倒早有耳闻,只是不曾参与。”老绅士叨了一口菜,呷了一口酒,神情怡然。
“干爹,你不是和季老爷叔交情老深么,怎会勿晓得这个消息,跟你们上次讲的啥个八宝提灯,有勿有关系嘛,这要是告诉他老人家知道,好勿好换老爷叔个人情撒?”
“呵呵,文英啊,你又来套干爹话了,”老绅士笑了:“想我张德钦混迹黑白两道,做了十几年律师,还能让你绕进去?”
妇人娇嗔的开始撒娇了:“干爹!侬就讲讲呀,满足一下女儿的好奇心嘛。”
这时一个粗豪的嗓音插话道:
“这事我听说过,就是东北烟土生意么,老爷叔早先入了实股的,那东洋人在势头上过河拆桥,不讲信义抹了旧账,老爷叔不但蚀了股本,连几个亲信门生都搭了进去,定然不会善了。”
搭话的是坐在对面的一个高大男人,四十岁左右,身穿丝绸马褂,挺着腰板端坐着,神情颇有些倨傲:
“东洋人要不给个合理说法,只要到时老爷叔发下话来,咱手下弟兄正好缺钱花,少不得去西区寻些不自在,顺便弄些零花钱。”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穿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闻言抬眼瞅了瞅他,面带冷笑的开腔:“吴老四,你刚回来,要晓得低调一些,在租界里要要惹事生非,好叫巡捕房的兄弟难做。”
高大男人立即满脸堆笑:“张督查放心,云埔我定然不再惹麻烦,兄弟此次回沪,只为安顿闺女,云莆以前犯下的案子,还请张督查费心平复平复。”
“就是就是,”中年妇人连忙圆场:“四宝哥毕竟混过十里洋场,不管怎么说也勿是外人,这趟来也是冲我过房爷面子,张督差能否开开尊口,将四宝哥以前的案底,给撤脱了嘛?”
女人口中的张督差,名字叫张诚,乃是公共租界的华人督察,是今日酒局特意请来的主宾。
原来,高大男人名叫吴四宝,是苏州南通人士,自幼混迹青帮,人头精熟,早年拜在青帮大佬门下当随身保镖,谋得租界配枪执照,因为他身材高大,行事狠辣,年纪轻轻便闯出名号,人称“马立司小四宝”。
后来他娶妻生下一女,因为妻子出轨,他一怒之下杀死奸夫,受到巡捕房悬赏通缉,便带着女儿背井离乡逃亡山东,参加了张宗昌的部队,后又投奔白崇禧的部队,参加过北伐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