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去世那年,他才五岁,幼时记忆早已消散,唯独爹临终嘱托时的情形以及娘的悲恸担忧深深印刻于心,也许是爹娘的举动令他惶惶不安,那段往事始终在他脑海中记忆犹新。
娘并未听从爹的嘱咐,而是将爹留给叔父的信置于木匣之中,埋在了父亲坟前。
他与娘一路风餐露宿,终至京城。
那夜,娘对他细细叮嘱,不可对叔父泄露半分。
卫国公并未在军籍簿登记爹的卸职记录,就让他爹作为英雄死于五年前那场大战。
他与娘依照爹所留下的地址,在京城兜兜转转,一直到所带银钱耗尽,始终未能寻得叔父的踪迹,根本无人知晓叔父的去向。
到了鹿儿村,见到他们要入住的屋子时,那些被尘封许久的儿时记忆,刹那间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汹涌而出。
那竟正是他幼年时曾经生活过的家。
他凭借着那模糊却又深刻的记忆,在爹的坟前,挖出了当年娘亲手埋下的木匣。
忽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急促传来,有人猛地冲进屋中,紧紧抓住卜一的双臂。
卜大夫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与他兄长相似的面庞。
方才卜一进入药帐时,他便一眼认出这是卜家之人。
待陆子衿出了药帐,他亦跟了出来,一直站在外面。
他一把将卜一搂入怀中,带着哭腔喃喃自语:“我兄长竟有后人,竟有后人。”
抹云将卜一带下去后,卜大夫忽然双膝跪地,拜倒在南宫珣面前。
他眼神悠远而深邃,仿若思绪飘回往昔,缓缓说道。
“我家父乃是秀才,在齐州老家一私塾任教。
奈何天意弄人,兄长十三岁那年,父亲突然染疾离世。
家母牵着十岁的我,带着兄长进京投奔亲戚。
不想亲戚仅给了些许散碎铜板,便将我们母子三人逐出家门。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在狗尾巴巷寻得一处简陋棚屋,勉强安身。
每日,母亲帮人浆洗衣物、在食肆后厨洗碗,兄长去码头帮人搬运货物,我则去药铺做药童。
如此这般,方才有了吃食,得以糊口。
然积疾成疴,母亲苦苦支撑了五年,终是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