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舒岁安第二次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听说你如今住进了易家,所以就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奚鹃抬起头急切的看向她,但又怕舒岁安生气,声音极小:“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如今你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你母亲亦不在身边,只身一人在龙潭虎穴,又有谁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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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时候,她尝试着挪着轮椅往前靠近,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因为用力,尤为明显。
但感觉到女儿身上的冷意不减反增,布满青筋的手藏在宽大不合身的袖子中不断的颤抖着,而后机械般的收回,慢慢地退回到膝头。
舒岁安就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也不给任何回应。
冷漠得让她胸腔里像是被灌了铅,一丝空气都进不得。
无比的窒息。
就像当初说的那样,桥归桥路归路。
舒岁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仿佛想看透她。
原本清冷的眸仁渐渐凝聚暗涌,看向她的眼神愈发讳莫如深:“龙潭虎穴不也是人为造成的吗?”
奚鹃听完便低下头,回避着她的目光,摇着头,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她虽疯疯癫癫,但也从护士口中得知一些事。
前段时间,肖家独子满身是血的进急救,而那舒家孤女也满身是血的被人抱着送了急诊。
所幸,只是过度惊吓,女孩身上的血不是她本人的。
能做这些的,在西南还能有谁?
而她只能蹲在冰冷的角落里,扶着墙捂着嘴巴偷偷的哭泣,她怕呜呜的声音溢出来,会被人抓回去严刑拷打。
在那个家,她生不如死。
她是疯了,但,是被逼的。
一开始是为了躲避肖洺晖日夜发泄无名怒火动辄打骂的行径,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到躲离肖家便有一线生机。
每天不吃不喝,装聋作哑,痴傻发笑的后,被他无情的扔进医院里自生自灭试探,每天还要吃着关于精神类的药物,打着抑制情绪的针。
无论她前期把药吃了后去卫生间偷偷呕出来,还是夜里偷偷的用藏在兜里的簪子偷偷扎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都于事无补。
医院里下了死命令,要好好“关照”她,关于不听话吃药打针的病患,那自然在她饮用的水和饭食中也要动点手脚了。
以至于就算不疯,现如今也真疯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出口:“安安,不要以卵击石。”
舒岁安看不出来奚鹃是关心自己,还是想干什么,她想不通:“如今确实无父无母,无人保护,要为父亲复仇,就要先找靠山,现在我是易家的养女,也只是刚刚开始。”
她走近奚娟,慢慢地俯下身子,双手扶着轮椅把手,把奚娟蜷进怀里,逼迫她直视自己:“我要让某些人得到应得的代价。”
舒岁安全身上下都与奚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唯独一双眼与舒父如出一辙。
姣好的容貌配上这么一副眸子,让奚鹃屏住呼吸,瞳孔不自觉放大。
偪仄的空间,让她不经意想起一些往事。
在很多年以前,那个穿着制服满含期盼递出那一封情书男人的模样是怎样的。
她曾经,其实也是动心过的……
舒岁安杏眸深处的那一抹狠厉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勾了勾唇角,紧握轮椅把手的手也松开了。
她退至叶君尧身旁,垂下眸子掩住方才的失态,此刻让人无法再窥探出半点蛛丝马迹。
叶君尧侧眸望了一眼,见舒岁安已无谈下去的打算,淡淡开口:“很晚了,送奚女士回医院,好好配合治疗。”
他伸手客套的拍了拍奚鹃的肩头,温和有礼,恰到好处。
只可惜二人是背对着舒岁安的,她没有看到,奚鹃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
那是惊惧的下意识反应。
如今,对于自己而言,眼前的人只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行尸走肉。看在舒岁安眼里他才没有下狠手,叶君尧把她交接到护工手里,临走时在她耳畔悄然的吐出几个字:“好好配合治疗,知道吗?”
目送司机把二人遣返,舒岁安并没有在舒家久留。
她恋恋不舍的朝背后看了眼,随即转身迈开冰凉僵硬的双腿离开。
她拿起手机,电联通知易家的司机前来接送。想回去歇息了,太累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应付了。
“我送你吧。”叶君尧从兜里掏出钥匙,在舒岁安眼前晃了晃。
舒岁安已经忘记,上一次他们这般亲密无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用,你那么忙,大年初一你回去陪叶爷爷吧。”舒岁安尽量表现出自己若无其事,轻轻笑着补充道:“她的事已经够麻烦你了,不想你再这么劳心劳力。”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不宜再有过多的牵扯。
叶老调离的申请一直被压着,但想离去的心是压不住的。
况且,二人的关系早已不似从前,如今二人还能这样说话,已经很难得了。彼此间都有难处,不是他们可以做出决定的。
易家的座驾到了,司机落车帮着打开车门。
他默默的转身离去,身体交错的时候,舒岁安最终还是扭头开了口:“新春快乐,祝余哥哥。”
这一瞬间,寸草不生的心得到了些许缓和。
他在对路站定,温和的点了点头:“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