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病房,苏婧颜安静地躺着,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我凑近床榻,她双眼虚睁,气若游丝,仅存的一丝生机犹如在风中苟延残喘。
我天眼未合,看到她阳寿将尽,大限不过寥寥三五日了。
我伫立着长久凝视,往昔她周身散发的傲慢劲儿早已消散如烟,只剩唇边那断断续续、微弱不堪的喘息声,一下下扯动着空气,更扯得人心生悲凉。
一旁的苏俊生坐在椅子上,神情平淡得像是在旁观一出与己无关的悲剧。
我没有开口,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心底的恨意翻涌如潮,压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妈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所有的秘密在这里暴露,我知道她难过,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什么都没说,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脚步踏在走廊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而刺骨。
黄君泽站在走廊尽头,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他没有问,只是伸出手握住我的,十指交缠,传递着一丝沉默的力量。
回家的车,宛如孤舟,在墨染般的夜色中破浪前行,窗外霓虹闪烁,光影斑驳,恰似岁月的碎片纷至沓来,恍惚间,时光仿若倒流。
往昔那些或酸涩或甜蜜的日子,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悠,我沉浸其中,神思游离。
直至车子稳稳停在院子里,一个急刹,将我从那虚幻的记忆漩涡中猛地拽出。
黄君泽小心地将我抱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门扉掩合那刻,积攒已久的情绪决堤汹涌,理智的防线如沙堡遇潮,彻底崩塌,再难支撑。
泪水无声地滑落,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所有的情绪都卡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颓然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溢出的泪珠滴落在膝盖上,模糊了视线。
“君泽……”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十八年的苦已经足够了,可是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人的心还能碎得更彻底……”
他蹲在我面前,双手轻轻覆上我的膝盖,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洛书,你不用撑着。哭出来,不管你有多恨、多痛苦,我都在这里陪着你。”
“可是为什么……”我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是他?”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手帕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却温柔:“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你越追究,只会越痛。与其问为什么,不如想,你该如何让这一切结束。”
“结束……”我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带着无力,“可是,君泽,他是我的父亲啊!是那个把我推下深渊的‘亲人’!我恨不得杀了他,我宁愿没有父亲……”
“恨一个人很难,但原谅更难。你不需要逼自己原谅他,也不需要让自己原谅。洛书,你的每一分痛苦,都不是你的错。”
黄君泽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语气坚定,“他毁了你的童年,但不能毁了你的余生。他欠你的,你可以让他付出代价,但别让他的罪孽变成你的枷锁。”
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底的阴霾。
可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依旧让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