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身为他的孩子所拥有的权利。
“萧然,如果不想吃你可以回去现做,今夜我守着就好。”
洛萧然没回应父亲的言语,也没离开他的座位。他的意思很清晰,他就是要待在这。
从回廊里走来的纳尔已经及时更换了外衣,洛祁铭看得出他经历过一场死战,他面色里带着重伤后的虚弱苍白。
纳尔看到了洛祁铭面上强忍住没有发作的一抹怒色,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平静说道:
“衬衣上有我的血液,你最好不要碰。”
洛祁铭原本准备狠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微顿,狠狠剜他一眼,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字。
“谁。”
“雪漠。”纳尔的声色依旧平淡。
下一刻,他看到洛祁铭深黑色的双眸内剧烈变幻,时而呈现出他看不懂的痛楚与挣扎,时而又涌现出近乎疯狂的恨意与杀意。这一切最终又被他自己以强烈的自控力彻底克制住,归于初时的沉寂。
随后洛祁铭主动偏开了目光。
两人距离极近,纳尔将对方眼底的情绪毫无遗漏地全部看遍。
洛祁铭对他而言,介于仇敌与朋友之间,这位与他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友似乎在人类世界遭遇过某些事情。
纳尔很难想象,在他的眼里会出现那种疯狂的杀意。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或许是某种禁忌。
雪漠……难道与他离开艾维拉家族原因有关?
此时,那扇一直紧紧关闭着的手术室突然从内侧被打开,门内走出了一位面色冷肃穿着深青色手术衣的女医师。
“病人血型特殊,你们谁是她的直系血亲,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将配型相同的血液送来。”她的声音很冷,像是在重复着机械话语。
洛萧然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向了他的父亲,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一向疼爱妹妹的男人竟然在这时没有立刻迎上去。
洛祁铭看了看他的儿子,最终不得不犹豫着开口:“我是……她父亲,请您再等一下,血型能够与她相匹配的人很快就能来。”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在场的三个人,包括纳尔、洛萧然以及那位女医师全部微愣了一下。
女医师蹙眉望着男人:“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为什么还要等待别人来为她输血。”
洛萧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将视线停留在了父亲的侧脸上,却没能看出什么具体的神情。
下一刻,洛祁铭注视着那位女医师微动嘴唇,他的声音很轻,透着些无力:
“我……与她的血型不匹配。”
他很清楚,如果洛依贝的亲生母亲还没有离世,凭借着禁忌魔法守护誓言带来的双方血脉相融特性,他的确能够拥有与她母亲相同的血型可那个人早就已经离世多年。
她离世后,守护誓言的作用彻底消散,他便不具备与洛依贝相匹配的血型。
因为他……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面对着女医师的质问,洛祁铭只能无奈说出这个事实,即便会暴露长久以来隐藏的某件事他也不能用洛依贝的生命做赌注。
女医师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游移,波澜不惊地说道:“她的情况目前已经稳定,只是失血过多,让能匹配上血型的人快些。”
洛萧然表情沉凝,望着眼前这个他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医院门口上演的亲生女儿并非亲生的桥段会在洛家发生,而他的父亲从始至终都知情。
他想起洛依贝初来到洛家的那个夜晚,外面下着大雪。那个小女孩很可爱脸很红,头发上还散落着尚未融化的雪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左右扫视着新鲜的一切。
然后,他的父亲,当着他以及母亲的面告知他们,那是他的孩子。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给这个女孩判了彻彻底底的死刑。
原来他一直都怨错了人,甚至他的妈妈也一直因为这个原因而痛苦,洛依贝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这样袒护她?!
一片安静里,洛祁铭听到了儿子发出了沉闷的冷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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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我很抱歉。”这一刻,作为父亲的洛祁铭竟然不想与他的孩子对视。
他的一句抱歉彻底点燃了洛萧然沉积已久的怒火。
“我接受,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妈妈在13年前不明不白的死去我都能够接受,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他的声音又冷又激动。
女医师微蹙双眉,情绪有些烦躁,里面的病人还等着输血,可她的亲人却在门口大声争吵,她真为那个女孩感到悲哀。想到这她冷声开口:“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这里禁止喧哗,请你们出去争吵。”
纳尔平静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洛依贝不是洛祁铭亲生女儿的这件事他不感到奇怪。洛祁铭与他的儿子之间的关系大概不能称作不太好,是很糟。
作为一个外人,他只能安静看着。
“你不该对我说抱歉,你应该对她说。你该去她墓前说。”
女医师的声音让洛萧然重新拾起了理智,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原处。
他迎面与一个容颜冷漠的银发男子擦肩而过,随后他听到了身后来自洛祁铭的声音。
“医生,他就是与我女儿血型相匹配的人!”
洛萧然微微愣住,他下意识回望向那个衣着非常普通的年轻男人,那一头惹眼的银发像月光般柔和自然。
那个人与洛依贝,有……血缘关系。他是那个女孩的什么人呢,哥哥?还是别的什么……
她会跟随他离开洛家么,他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离开这个家,洛依贝就再也不必承受他的排斥与冷漠。他本该开心的,可他忽然有些难过。
他以为她真的是他的妹妹,他憎恨她,又同时矛盾地庇护着她。
然而,今天才得知,那个女孩其实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最可怕的东西,是习惯。
习惯了憎恨她,习惯了欺负威胁她,习惯了将自己当做兄长,然后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你与她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
那位银发男子在经过纳尔身侧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陈述一句最简单的警告。
纳尔认识他,那是莫里斯陷落当晚给予他致命一击的银。
艾维拉家族现任王位继承人的守护者,四大军团中守卫军团的统领,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