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为何还要说!”君黎一把按了桌子,忽然打断他,一双目光竟是愤怒的,就如面前的沈凤鸣并不是朋友,而是个活生生将自己推入绝望的罪魁。可他也知道并非如此――罪魁怎会是他,根本只是这个一早就判定了自己一生之命的上天。他说或不说,一切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我只不想见你们这般逃避躲藏,就好像如此便能胜过命运一般!”沈凤鸣的声音也高起来。“我亲见过他们为你祈福,日夜想你入骨。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虽然抛弃了你,可却又从未真正抛弃了你――反而正因为你不在身边,他们想得更多,更苦!你不是也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么?我不信世上的孤儿,有哪一个不想找到自己生身父母,有哪一个不想得一日家人相伴,如今你们近在咫尺,却偏要作这般隔膜重重,我――我真没法看得下去!”
“所以你要我去见他们?你明知我有什么样的命断,却要我去见他们?沈凤鸣,你……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早知如此,我昨夜都不会答应你留在此地,你可知你是在害人!”
“我在害人?我只知正因你的一路跟随,因你昨夜在此,他们现在才都还好好活着,他们所受的痛苦才最最少。君黎,你为何宁愿相信那样无稽的所谓命断,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我绝不信这上苍会真的残忍到一夕亲缘相伴便要夺人性命,害人离散的!”
“你不是我,自然说来轻松――但在我身上,那样的命断已应验过一次又一次,你――你若是我,便会知道在‘命中注定’这四个字面前,一个人是如何渺小!”
沈凤鸣注视他激动到带了些红的双目,沉默了一下,才又缓缓开口。
“好,我们不说旁的,只说――你深心之中,到底想见你的父母兄弟不想?到底是见他们让你开心高兴,还是不见他们让你心头舒畅?你说‘命中注定’,可我若是你,若这上天当真如此无情对我,我更要反抗到底!你若屈服,它只会变本加厉;你若反抗,或许就有一线生机――最少最少,你曾开心高兴过,岂不是好过永远只是那般痛苦承受?”
可君黎的表情已经冷至坚硬了。“我不会去见他们的。”这声音坚硬到沈凤鸣只那么一听,就知一切争论恐怕都已没有必要。
“你……”他像是无奈,“你真是固执已极!”
“这是师父临终前对我最重要的嘱咐,”君黎语声缓慢却坚决。“他说,‘若将来机缘巧合,你还是得知了自己父母是谁,也不要去找他们,就当你仍不知道一般’。这一句话,我至死都不会忘,我也不想为了一时之意气,再作让自己后悔的冒险――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去梅州路还长,我还是像之前一样,远远缀着你们,给你们断后就好。”
“你还不是放不下他们,还不是要一路跟着?”沈凤鸣犹自不死心,“你会这样从京城一路跟来此地,足见一切都是冥冥中已然注定,你为何执着于那一个……”
“没错,我是放不下――本就放不下,如今知道这个真相,更放不下!可那又如何?我只能够不见他们的面,用我的方式保护他们而已。你也只告诉他们,我人在京城,从未曾来过,他们昨夜、今日所见的我,尽是幻觉,尽是虚无,尽是他们对我这个……对我这个从未喊过他们一声爹娘的所谓长子的……想象……!”
他像是说到无法再说,那努力平静的面容竟平静不得,以至于近乎绝望地转头闭目,要将什么表情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