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琰应着。
邵夫人指挥着两个女儿作好诸种准备。末了,“你要时时注意她的景况。”她还是忍不住再叮嘱了夏琰一句,“孩子这头……就交给我们,但是依依……你可得看好了,与她多说说话,万不能让她睡过去。”
“好。”夏琰又应。
邵夫人才向依依道:“依依,你别怕,再坚持片刻,一会儿只消听我指令,便不是什么难事——听见了吗?”
依依没有回答。她此刻的眼中蓄满泪水,不知是为了那个终于要来临的孩子,还是为终于等来了那个能告知她朱雀最后一切的人——或者都有,因为,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是她深深盼望着的,不想失去的,与那个已死去的人最后的联系。
她的样子让夏琰只觉内疚——内疚于,他并没有为朱雀照顾好依依,甚至——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才令得她久久迷失于悲伤,变得现在这样。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说不出口的那些话他都猜得到。她一定想问他朱雀最后是什么样,可曾有许多痛苦;问他有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或者他们的孩子。他内疚于朱雀是为自己死的——而他不知怎样对她说。他不知该怀着何种心情——此刻努力想用以维系住她的呼吸、为她抵御住疼痛、给予她诞下这个孩子力气的绵长气息,都是朱雀用性命留给他的。
依依的脸色从苍白变作灰暗——那是渐渐密集的剧痛凝作渐渐密集的汗珠覆住她的脸,仿佛为她又多浮上了一层痛苦的面具。可她似乎还能忍受——也许因为,从夏琰手心里传来的气息让她有种熟悉感,让她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拥有那个宿命中的依靠。她却每每在要陷入这样的美梦睡去的时候又被夏琰叫醒,拉回到现实,无法离去;她在迷离中有时不知自己到底想去向何方,应去向何方,该走,还是该留下。
也不知沉浮了多久,她在下意识里跟随着邵夫人的指令调匀着呼吸,张弛着用力。夏琰似乎在安慰着她,但她没有余力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分明已经越过了极限——早就越过了,所以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却怎么——肉体和灵魂依然留在这个地方,还拼着全力,想诞下一个新的生命。
她在极度的痛楚里终于嘶出了声。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仿佛濒死之人总要想起已经过完的一生。她这一生几乎都充满着随波逐流的无力,和无法言说的恐惧。十二岁时,她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将要跟着哪个买主回家;后来,东家被抄,她被扔进勾栏,终日夜只有无尽的毒打羞辱;有一次,她第一次遇到待她特别些的客人,以为这便是歌赋中咏唱的两心相悦;她发现自己有了孕,那个人却再也没来过,她被妈妈灌药拿掉了孩子,生了一场大病;她遇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