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尤址没什么反应,但王琼惊恐得厉害,于是刚刚起来立马又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
在他将要‘胡说’之际,朱厚照又去俯身扶起他,并将声音降了几度,“朕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你也不要编什么谎话来骗朕。贿赂和欺君,这两个罪名可不一样。”
王琼只觉得整个人被抛向高空,又迅速急坠,人在大恐惧之下,思路也直接断了。
皇帝这样讲完,他竟就这么点起了头,算是默认了。
但朱厚照的确没打算追究他,不要说尤址了,刘瑾在的时候他就结交过刘瑾。
咕咚,王琼生生吞了一口唾沫,再看皇帝的时候心中不由多出了恐惧。
这就是正德皇帝。
“朕与你约的第二点对你来说有些难,但朕必须要对你有这样的要求,就是你不可欺君。”
王琼心说这叫什么话,“陛下如此恩遇老臣,老臣又岂会欺君?”
“你这话,朕姑且听下了。但这话仍是要与你先说明白的,你不是王鏊那般人,朕也不会以他那一套来要求你,否则就凭你结交內侍,朕就能收拾了你。总而言之一句话,但凡朕发现你有欺君之举……你自己要明白,”
“老臣明白,不必皇上多说,老臣必提头来见。”
朱厚照不知道到底管用不管用,但该和他说明还是要说,起个六七成的作用也行,“第三点,朕会授予你密折之权,这件事你不必与人多言。其实……在朕看来,以你的能耐这吏部尚书很好当,因为你明白朕的圣意,所以手中事情不至于做出大错,实在不知如何解决,一个条子递进宫,如实说就好了。上传下达、照实而讲,你自己不要往复杂了来做。明白吗?”
这样的老头子不好收服,朱厚照说到底也就是恩威并施罢了。
“尤址。”
“奴婢在。”
“将你这么些年拿人家的那些银子还给大明的老天官。”朱厚照侧身斜视王琼,“王琼,尤址给你存下的银子可不少,和你非亲非故的,还劳心劳力替你攒下不少家当。你得请尤址一顿好酒喝,把这份恩情好好的说清楚。再有,有了这些银子,你以后也少拿点,实在要拿,跟朕说明清楚缘由。”
王琼即便为官经历丰富,也从未在史书上见过这样行事的皇帝,他心中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并怅然对曰:“老臣谢陛下宽恕之恩!”
“行了,你们两个去吧。”
王琼这些年给尤址送的银子可不少,毕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出手可不能小气。
不过他是没想到,尤址竟什么都和皇帝说。
现在想来,他在巡抚陕西时的一些事情,看似是司礼监尤址的意思,其实也不过是皇帝借尤址的嘴巴说出来。
等到他陪着尤址走在出宫的路上,许久之后心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再看向尤址时,有一种想骂却不敢骂的感觉,毕竟这个老太监把他卖得透透的,“尤公公啊!”
尤址也明白,他躬身作揖,“老天官莫怪,咱家资质愚钝,怎样都骗不了皇上。至于这些年的银子,一共十二万八千两,随后送到。”
这是圣旨要给他的银子,王琼虽然收得浑身不舒服,但还是得拿着。
而且,皇帝叫他请尤址喝酒回报恩情,这话可不要傻乎乎的当做本来的意思在听。
银子都算清楚了,以后也不让送了,这分明就是一顿‘断交酒’,还不必担心他们喝完了不断交。
有句说烂的话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破坏很容易,建立则很难。
从今天开始,王琼就不会再信任尤址了,不断交留着干嘛?
王琼则心情复杂,人才刚到京师,紫禁城中走一趟就已经感受到这里的水有多深了。
唉,这个正德天子,老人再深深回望一眼,终于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