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茂之所以会着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个好官,好官往往最容易对付,泼脏水、莫须有,这类下乘手段再管用不过。
关先生算是给了他适当的体面,也别太内疚,即便我们不放这把火,迟早会有人放,到那时,恐怕就不只是他宋茂被问责这么简单了。”
乌王点头道:
“斗米恩,升米仇,百姓短期会对惠泽感恩戴德,时间久了,只会觉得自己得的不够多,继而心生不满,将恩人视作仇人。
故治理天下,当恩威并施,不可一味讨好,也不可一味欺压,如此才能教化万民。”
在治国之道上,王移旌一向不甚了解,他生在边关长在边关,从小耳濡目染的是大漠长空及落日孤烟,对于朝堂上的博弈一向不屑一顾。
相较广袤天地,那种安居一隅玩弄人心权谋的把戏,简直就像小孩子打闹,偏偏这种打闹可要人性命。
关昌盛收拾好心情,他作为谋士,出谋划策无可厚非,哪怕为此做了些违心之事,也是职责使然。
想到这,青年释怀很多,可王移旌好像故意与他作对,蹲下身自语道:
“还是得多读书,关先生的妙计不仅诛心,而且诛的还是爱民如子的善心,估计从今往后,宋大人再不敢做什么父母官了。”
王移旌说这话时,眼中带笑,显然是在作弄对方,关昌盛却不知道,略微好转的心情再度郁闷起来。
……
半月前,深夜。
乞丐窝中,相比起前些日子,睡在这里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但味道依旧算不上好闻。
临近子时,原本角落中酣睡的几人突然睁开眼,彼此对视后,起身向外走去。
人群中央的王移旌也在这时坐起,刚想悄声出去,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身旁女子双目失明,但耳力极好,瞪着两只灰白眼眸“看”向年轻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对男子产生了依赖。
王移旌轻轻握了握对方微凉的双手,低声道:
“我出去处理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安心睡觉。”
女子心里担心,却依旧点点头,她目盲心明,知道有些事不可细问。
王移旌出了窝棚,用冰凉手掌拍打一下脸颊,随即眼神变得坚定,提起一口气,轻松蹿上屋顶,朝西北奔去。
……
小镇街道上,宋茂坐着马车向镇外驶去。
与刚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回去的路显得格外冷清,心中说不凄凉是假的。
他叹息一声,放下窗帘,双目微闭,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许久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