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身子站定,望着稳坐高处的朱由检,而高攀龙亦双手拢袖,立于堂上。
“两位先生,”苟英率先开口,他可不愿意其他人抢自己的功劳,所以想要试探一二:“今日是信王殿下拜谒太祖,秉政坐堂的第一天.”
“苟英,我等今日来,是找信王殿下,与你无关,”左光斗打断了苟英的话头,一双眸子带着审视,望向殿上朱由检的位置:“殿下,我有句话要问问你。”
“左大人,但言无妨,”朱由检强自镇定。
“我只问一句,殿下,”左光斗没有理会苟英,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开口对着朱由检道:“登基,是为天下事?还是为一家事?”
“左大人何出此言?信王殿下的家事便是天下事!”苟英皱眉,对于左光斗的问题,有些不悦。
“殿下?”左光斗重复了一句,没有理会一旁的苟英,只是看着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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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被无视了两次,苟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拢袖立于原地,嘴角都在微微抽动。
“本王,”信王直起腰身,目光先是一扫殿内众人,最后才看向左光斗,喏喏道:“本王登基,是为天下事,为匡扶大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而不仅仅是所为的个人家事!”
“为天下,则应该面向天下百姓,天下文武百官,”左光斗一侧身,指着殿外,远处的紫金山:“于孝陵前,倡名大义,诉说本朝大事,为百姓士子指明方向,让王琦等窃国者,心有戚戚然,让正义忠孝之臣,心中火焰不灭,斗志不减!”
“左遗之,信王刚刚从孝陵拜谒而归,”杨涟终于开口说话了,拢手束袖,神色淡淡:“至于忠孝大义,人人都知道,主要是怎么做,说的再好听,现在如今,王琦依旧高坐北京城,近乎于执掌天下,有什么用?”
“不谈忠孝,谈什么?总要师出有名!”左光斗深吸一口气,转向杨涟。
“我倒是觉得,方才国子监中,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哦?愿闻其详。”
“哭,哭能让王琦身死?”杨涟紧紧握着拳头:“忠直之士,一个个身死道陨,我们能做的,仅仅是收殓尸骨吗?不!拥立新皇,召集兵马,北伐王琦,才是重建社稷的最佳道路!”
“是呢,是呢!”朱由检猛地点头。
“若能重建社稷,则左光斗愿意为信王殿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左光斗突然向着朱由检深深一拜,开口所言,已经是臣子模样的。
这一下,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杨涟,都有些诧异——以退为进,强行搭车啊!
而左光斗既然已经开口,那就代表着南京城,东林一党,都已经偏向了朱由检。
是啊,毕竟是朱家人,毕竟是先皇亲弟弟,毕竟是就藩湖州的唯一藩王。
天启皇帝已经死了,总不能让这天下真的旁落吧?
这一瞬间,朱由检已经知道,自己的皇位,无论如何,已经坐稳了。
————
明天登基,今天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但是大部分,都不需要朱由检去做,自有那些有志于新朝的臣子,忙前忙后,殚精竭虑了。
朱由检很喜欢这种感觉。
掌控权力,随心所欲的感觉。
左光斗,苟英等人已经离去了,他们作为新朝的内阁班子,要为明日朱由检的登基做最后的准备。
而杨涟被留下了.朱由检有些话,要单独和这位杨文孺聊聊。
嘎吱一声,偏殿的小门被关住,殿内的光线并不充裕,朱由检坐在那里,甚至觉得有些昏暗,而杨涟,便立身于光线和黑暗的交接点。
看起来,有些诡异。
“杨大人,本王留你,是有些话,还想再确认一下,”朱由检坐在那里,尽量让自己显得随和,而又带着帝王的威武霸气,那种他曾经在祖父那里感受到的气势。
“王爷,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臣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杨涟的表现,一如既往的进退的当:“若有话,还请王爷直说,”
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要不是对东林那伙同僚失望透顶,杨涟才不会如此彻底的倒向朱由检,通过这位信王爷,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嗯”将袖子摆到一边,朱由检的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本王有些担心,本王登基,王琦那边.”
“王爷是怕,王琦反对?”杨涟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
王琦的态度,很重要吗?
一个窃国大盗,不论他是什么态度,都不会影响南京城内,登基为帝的朱由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