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日夜,一队身穿夜行衣的明军悄悄从都匀府大营内骑着军马出了营门,身上还带着许多的坛坛罐罐,仔细闻还有火油的味道。
这队明军是李玉承特地抽调的最精锐的同时也是眼神最好的夜不收,去执行一项事关整场战役胜负的任务,带队的正是当初在天马山和现在的飞熊军主将李昭争强斗狠的万之武。
万之武和李昭都是从固水走出来的人物,但是命运却不尽相同。他们是同时入伍,入伍后,万之武还比李昭先被提拔为都长,当时两人都暗暗较劲,想延续父辈的传统,与对方一较高低。但从李昭参加那次岳州平叛以后,两人的差距就开始慢慢的拉大。李昭如同扶摇直上一般,官职从都长变成了营官,之后又当了飞熊军主将。
一军主将啊,李昭的官职已经将他和万之武划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万之武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心气了,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整天意志消沉,直到同为老乡,也是带他们从固水出来参军入伍的李玉承将万之武调到了岳州军后,万之武才重新恢复了斗志,这中间李玉承曾和万之武有过短暂的交谈,谈的什么不得而知,但从那之后,万之武张狂之气逐渐消退,和李昭一样变得慢慢成熟和稳重,并终于在入黔后的扩军之中,万之武被擢为营官,成了岳州军中独领一营的人物了。
这次万之武带领夜不收出来执行任务,便是李玉承亲自点的将,万之武知道这是老大哥在给自己机会,他必须把握住喽。
在龙里卫与都匀府之间的交通要道边上是绵绵不绝的大山,其中有一座叫龙架山,其山势高耸如云,且山上草木繁盛,但由于冬季气候干燥,草木都已经枯黄干燥,万之武将这些带着火油的罐子赶到龙架山后,便将所有的罐子选择好合适位置后埋藏在了草木里,并且带着这队夜不收藏匿于龙架山中,马衔枚、人含草,不准发出一点动静。
没错,李玉承这次谋定的就是以火攻之策破敌。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龙里卫,安连虎斜躺在老虎皮垫好的躺椅上,手里抓着一只大羊腿吃得满嘴流油,下面还有一群彝族头人们正在大快朵颐。
年过四十的安连虎正值壮年,一身膘肥体壮,他一顿饭能吃五斤肉,尤其是喜爱吃羊肉。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安连虎认为只有强者才配吃羊肉,弱者只配吃素食。他的习惯带动了彝族人的风气,很多头人纷纷效仿,喜爱吃羊肉,长期的肉食也让这些彝族头人们身体格外强壮,身体的强壮大大增强了他们的强者心态,在黔西,他们鼓动彝族人欺压汉人,抢夺汉人田地牛羊财产,由于安家在黔地重新掌握政权,让这些被欺压的汉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安连虎虽然四肢发达,但其人狡诈如狐。
他知道入黔的这支明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战斗力远超自己手下的彝兵,所以他故意放弃黔东十州,引诱明军孤军深入,他判断明军的战线会因此拉得非常长远,将大大分散明军的兵力和增加后勤补给压力,然后他再屯兵龙里卫,给远道而来的明军疲兵迎头痛击。
为此,安连虎已经在这龙里卫屯兵半个月了。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李玉承在黔东十州募集新兵、成立团练驻防地方,明军兵力不减反增,且朱聿键主政下的长沙朝廷高速运转,黔东十州的地方官吏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被换了一遍,使得李玉承部在黔地行军如同在自家地盘上行军一样,后勤跟着军队前进。
这两招妙手让安连虎的计策已经彻底失效,如果他有上帝视角的话,他肯定会马上停止设伏,并且退回黔西老家保存实力,但很遗憾的是他没有。
安连虎一边滋滋吃着烤羊腿,一边划算着明军的行军速度,按照时间推算,明军应该快到了呀,怎么迟迟没有动静,难道事情有变?
一名头上围着黑色头巾的彝兵快步冲进了屋内,用蹩脚的汉语向安连虎禀报情况。
“禀巡抚大人,大队明军已至龙山镇,距龙里卫还有三十余里,将旗悬挂的是李字旗,应该是敌军主将李玉承来了”
安连虎听到这个消息,一把将手里的羊腿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回踱步,座下的彝族头人们也停止了吃喝吵闹,现场只剩火堆在噼里啪啦的响。
不大功夫,安连虎顿住脚步,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明军送死的来了!”
封闭了半个月的龙里卫大门缓缓打开,三万水西军倾巢而出,在宽阔的龙里大草原上摆开了战阵,安连虎要在此处与仇敌明军决一高下。
前方军报迅速传至岳州军,带兵主将却并非是李玉承,而是前锋营营官张平威。
张平威轻蔑一笑,完全不惧前方的三万水西军,他下令前锋营两千官兵行进至敌军三里处时,将营内的大车迅速结成车阵,随后将所有长枪兵布置在车阵后方,紧接着的是刀盾兵。在布置好防御阵型后,就静待水西军来攻,他相信对方一定会过来的。
果不其然,安连虎看见明军悬挂的是李字旗外,就确定是李玉承亲来无疑,顿时心里一片火热。
他见明军结成车阵,即使明知这种阵型不好打,他也不在乎了,直接传令水西军全军压上。
.水西军战马不多,但是弓手非常多,整整一个三千人的弓营几轮箭雨抛射下去,让明军前锋营将士倒下去一片,即使有盾牌和盔甲防护,也有上百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活不活得下来就看各自的命了,这就是战争。
张平威咬住牙根,命令后排将士迅速补齐战位,终于在顶住了第五轮箭雨后,明军与水西军开始短兵相接。
因为有车阵阻隔,水西军在明军长枪兵面前开始出现大面积伤亡,上百个彝兵爬上车阵后,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底下的长枪捅成了血窟窿,就算有跳下去的彝兵,也会被后排的刀盾兵拖到后面砍成残根断肢,现场血流成河,如同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