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柳若云书信中提及唐瑛时,柳舒元只觉得唐瑛这个女子精于谋算,断不可长留,那时候他并未将唐瑛瞧做是一个威胁,直觉是柳若云是对她多有疏忽,因了轻敌之举,才会落于败阵。
可随着诸多事端的出现,柳舒元便渐渐意识到唐瑛所会带来的威胁,这个威胁性足够令柳舒元重视,却不足以敲响他的心头警钟,在他心里,唐瑛仍算不得一个敌手。
而现下,在确定了唐轩城的变化后,柳舒元彻底意识到了唐瑛的危险性,心中警钟亦已长鸣,他意识到自己所为亦是在步柳若云的后尘,到底是轻视了唐瑛的影响力,他未能在一开始便除去唐瑛,已然是最大的失误。
如今,唐瑛无疑成长了起来,唐轩城待唐瑛的看护亦会重于往日,想要除去她只会耗费更多的心力,虽是错过了最佳时机,却亦不算晚,自要尽早除去唐瑛才为安心。
想到这里,柳舒元只用余光瞧向唐修辰的‘尸身’。
经此一举,唐修辰已脱离唐家,然唐婉柔与柳若云却依旧是侯府人,她们身为女子,自不可脱离本家,何况柳若云本便对唐轩城痴心一片,即便柳舒元能做到让她无损地离开侯府,柳若云那处亦是不愿的,她宁愿老死于侯府内,也不会选择同唐轩城再无往来。
然而,侯府有着唐瑛在一天,柳若云便一天不得安宁,柳舒元不会眼看着柳若云如此惨淡生活,何况他所图之事亦需要侯府之力,若侯府往后主事之人并非唐修辰,对柳家而言,亦是无利。
所以,不论是为了柳若云,还是为了柳家的未来,都需得保证柳若云等人在侯府占据主导地位,要做到这一点,唯有除去唐瑛这个祸端,不论过程多难,都让她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柳舒元不再多想,他此行的目的已达成,便也没有再同唐轩城周旋的必要,转而看向面前一脸无惧的唐轩城,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柳舒元待唐轩城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与唐轩城确有着多年相知相交的情分,可另一方面,柳若云现下的境地无疑是唐轩城一手造成的,他要做的事情,虽是帮助了柳若云,却会伤及唐轩城,这种情况下,柳舒元当是身处其间,两相为难。
这些年来,唐轩城无疑是真心相待柳舒元,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官场上,都有唐轩城的帮佐庇护,这样的帮佐直至柳舒元可以真正站稳脚跟后,才渐渐少去,柳舒元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有着唐轩城的功劳在内,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官场同僚,唐轩城都值得交与。
唐轩城视柳舒元为真心朋友,柳舒元亦逐渐对其付诸真心,这些年来,他利用过很多人,欺瞒过很多人,同很多人保持着面上交好,可是与唐轩城,他从无半分虚假,当是诚心相待。
柳舒元极难对旁人付出真诚,他待唐轩城的诚意,一开始是因了柳若云的缘故。
柳若云全然倾慕于唐轩城,她这一生无疑同唐轩城捆绑在了一处,从她成为唐轩城枕边人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然将自己当做了唐家人,无论唐轩城待她如何,柳若云都不会离开唐家。
因着这个原因,柳舒元便会好生相待这个妹夫,他明白,侯府若好,柳若云便会安好。
这些年来,唐轩城待柳若云极好,柳若云于侯府内的地位亦是稳固,这样的稳固同样会带给柳家利处,所以无论是从私情来讲,还是从柳家的发展考虑,唐轩城都担得起柳舒元的诚心相交。
只是,这样的诚心终究是因了旁人的缘故,自未真正归于本心,柳舒元能真正将唐轩城瞧做至交好友,终而是因为唐轩城待他亦是一片赤诚。
朋友相交本便是相互的,唐轩城待柳舒元从无利用之心,因他所言所行皆出自真意,柳舒元便也不会将他视为官场上互相利用之人,自是真心期望侯府同柳府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柳舒元明白,唐轩城的脾性同自己的不同,他们二人亦有着不一样的人生抱负,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二人的友谊,更不会阻碍他们并肩前行,他们本可以站在同处,携手并肩,为着各自的理想奋斗,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柳若云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她失去了唐轩城的信任,再无往日处境,这无疑令柳若云心伤至极,抛去柳若云同柳舒元的情谊不谈,单将柳若云视为一个柳家人,柳若云如此处境,自然会有损柳家与侯府之间的关系,连带着柳家未来的权利亦难有保障。
以往,柳舒元身后只背负的是他与柳若云,而现在,他肩上是整个柳家,更是自己一生的追求,柳家的荣辱皆系在他的身上,容不得他松懈半分,如今的柳舒元自非往日的倔强少年,他肩上的重担、心里的抱负都不允许他单以情义去评判人与事,他所行,亦不会单凭情义。
柳舒元依旧会尽最大可能保证柳若云余生无虑,却也会全力维系柳家的利益,而柳若云作为侯府主母、作为得宠姨娘,与作为一个受尽家夫厌倦之人,所能带给柳家的东西自是截然不同,唐修辰作为他的外甥,往后能否主掌侯府同样是至关重要之事。
作为柳家主事人,柳舒元要为柳家谋划,为柳家考虑,以柳家的利益为上,这便意味着,任何损害柳家利益,或者影响柳家向上发展的人或事,都不会为柳舒元所容,而唐轩城待柳若云与唐修辰等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单单只决定他们的一生,更决定了柳家的发展。
因此,唐轩城同柳若云交恶、待唐修辰失望,虽不会影响到他与柳舒元之间的情分,可终究不会再给柳家带来长久利益,他现下的态度,无疑处处损及柳家,是在变相地砍去柳家的一只得力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