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柳舒元只是不悦于唐轩城的作为,他本便不满意柳若云十余年来仍是个妾。
最开始以妾位将柳若云抬入唐家自无不妥,可这些年过去了,无论是考虑到他与唐轩城之间的情分,还是考虑柳若云这些年于唐家的付出,都不能再将她放在妾室的位置上,唐轩城即便给不了柳若云主母的位子,亦该抬高她的身份,让她能得到应有的权利,倒也不负她多年辛苦,亦对得起他们多年相交的情分。
可是唐轩城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这对柳舒元而言,亦是一种轻视自己的表现,他心中虽存有怨气,这怨也只是存在了一刻,自未深陷于这样的情绪中。
柳舒元明白,唐轩城是专情之人,他同赵韵年少相识、互定情愫,一直便将她放在心头重要位置,二人相聚相谈时,唐轩城亦提及过自己的苦闷与难处,他不欲给予柳若云相应的妻位,无疑是害怕赵韵会更疏远于他。
当初主动纳柳若云为妾一事,已然令二人产生隔阂,若再行下抬妻的决定,更会违背当初对赵韵讲出的誓言,赵韵面上不讲,却会心灰意冷,即便她真心期望柳若云更好,唐轩城亦不可在这个身份上妥协,在他心中,赵韵才是自己唯一的妻子,是唯一能共白首之人。
柳舒元正是清楚这一点,才理解了唐轩城的决定,赵韵无疑是唐轩城的软肋,若以此事强求于他,只会损毁二人情谊,况且那终究是唐家的家务事,柳舒元作为外男,亦不好正面向唐轩城提及此事,能做出些什么去改变这个状况的,唯有柳若云自己。
唐轩城不愿给予柳若云应得的名分,是他的意愿,旁人强求不得,相应的,他亦无法要求柳若云与他持有一样的看法,更无法限制柳若云的行径,柳若云完全可以凭借努力去争取心中所愿。
柳舒元心中长叹,他不会像唐轩城这般专情于一个女子,在他看来,这样为一女子伤神是毫无必要的,女子最大的责任无疑是传宗接代,而不是成为男子的负累,柳舒元选择的主母亦只看重一点,便是此人的身家背景,柳府的妾室同样没有一个无用之人,只有一个女人存在价值,柳舒元才会将其纳入柳府,成为柳家的女眷。
是以柳府的女人可以倾慕于柳舒元,可以全身心地帮佐他,亦可以对他毫无真心可言,可万不能为柳舒元制造麻烦,不可让他因为后院诸事而耗尽心神,他自可以宠爱一个女人,却绝不会让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软肋,来影响自己的决定。
柳舒元不理解唐轩城的想法,可是他却比唐轩城更懂得女人的心理。
在柳舒元眼中,唐轩城认定的准则无疑是愚蠢的,女人从来便会抓住你的错处不放,若你错了一点,饶是你往后再不犯此过错,在她们心里亦是芥蒂难消。
在唐轩城纳柳若云为妾的那一刻起,他在赵韵心里便已然是失约之人,即便他再弥补再多,坚守再多,亦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同样挽回不了任何,而唐轩城一念,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坚持,此举未能解开赵韵心中的芥蒂不说,更为她埋下了一粒毒种。
一开始,柳若云只是需要一个妻的身份,若唐轩城能改变自己的看法,顺理成章地将柳若云抬为平妻,柳若云便不至于陷入执念,自不会对赵韵生出杀心。
是唐轩城一直未对柳若云付出真心,他未能察觉到柳若云内心真正的想法,更不体察她的需求,种种态度,终而导致了柳若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去谋得自己所求,所以,发生柳若云毒害赵韵之事,追究到底并非是柳若云的错,而是唐轩城的过失,是他亲手将这个危机种下。
而后,便出现了柳若云谋害之事被揭发,自此被幽禁于院之事。
因着此事,柳舒元待唐轩城才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满。
唐轩城将柳若云幽禁于院,虽下令其吃穿用度一应如旧,可她业已失宠,侯府下人们如何会善待于她?那样的指令自是无用,如此幽禁,无疑让柳若云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在柳舒元看来,唐轩城因着一时之怒,这般惩戒柳若云倒也无妨,可此事本便是唐轩城一手促就,即便他愤怒至极,即便他怨恨柳若云当年的算计,也不该不顾及她多年的付出,不顾及唐修辰与唐婉柔二人的处境,只抛出永不相见这样决绝的话来。
况且,柳若云虽是行了错举,可终究没有犯下实质性的错误。
赵韵无事,柳若云亦已被幽禁于惜云院中,幽禁一段时日令其反省自身、吃尽苦楚,自足够为赵韵出一口气,本便已两相抵过,可唐轩城依旧放不下心结,倒是维系着那一番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态度之决绝,单令柳舒元不满。
唐轩城待柳若云也好,待唐修辰也罢,都是固执无比,柳舒元不明白,若赵韵等人并未因此受害,那同为一家人,何苦非要争个你对我错?何苦执着于公正二字?
因而唐轩城并不似面上所讲那般中立,他无非是待柳若云不够真心,待唐修辰与唐婉柔亦不够重视,才会以对错去评判他们几人的作为,他方才说的义正言辞,可若这个犯错之人是唐瑛或者唐钰,他这个父亲,断不会是眼下的态度,只会极尽维护。
想到这里,柳舒元眼中冷意骤生。
侯府以往境地并非现下这般,这一切的变化,都与唐瑛离不开联系,而唐瑛一开始是在柳若云的掌握内,她的改变是突生的,因着她的变化,侯府的一切便逐渐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逐渐不为柳若云掌控,若没有唐瑛这个意外,柳若云等人的处境绝不会是现下这般。
柳舒元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可他却能够制止即将发生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