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不单是赵韵想通了此事,重新揽起侯府的主事权,唐钰与唐瑛这对兄妹,亦已占据了府内的主导地位,包括自家侯爷待唐老太太的态度,同样生有变化。
侯爷不再如以往那般一味孝顺,是已然持有了以对错论之的态度,若唐老太太行事有错,他当会明提这个错处,而不是无端顺从。
这一切都生了变数,自足矣打破府内多年间既定的关系模式。
在这场事端出现之前,诸人心中只是为此踌躇,只觉侯府已与往日不同,而现下,却已无人再敢将心思寄在柳姨娘那处,因为他们明白,侯府的天是彻底变了,且于情于理,这个侯府最该得诸人重视的人,都该是主母与嫡出一脉,而不是一个姨娘和庶出的子女。
这些年侯府内庶出占据上头,不过是一种错误的行径,而今这个错误已然被板正,下人们自不该再存有旁的心思,一心为主才是应当。
各人心中清楚府内已换了风向,然那些曾偏向于柳姨娘这方的人却亦是没个定数,他们不知往日的行径是否会对以后带来不利影响,亦不清楚自己往后于侯府内的处境会是何种模样,因此虽依旧认真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然心底却尽是担忧,自不如一开始便忠于主院的那些婢子安心。
府内下人们忧心自身处境,而府中算得上是个主子的人物,倒是因此深思起侯府内的种种关系。
清心阁内,五小姐唐婉若只静静望着窗外一株渐有枯败之态的月季,嘴角却是浮起一抹笑意。
“若儿,开着窗作甚,可小心着了凉”。
安姨娘一面轻叱道,一面由得丫鬟将半开的窗户掩了去,自己只走向茶桌旁,倒了一杯茶急急入口,后才对着唐宛若说道:“你且不知前院乱成了何样,本觉得这几日的事端已是够让人诧异的,不想如今倒是出了个人命,这唐修辰一死,惜云院可不就彻底失了势,你是没瞧着现下府中那些个婆子待主院的态度,当真是一脸好狗样,生怕迟一步表态便落了示忠心的好时机”。
安姨娘说罢再且饮了一口,只嗤笑道:“可现下向主院表忠心又有何用?这些年间府内下人们的心向属谁,谁人瞧不清楚?忠心的始终忠心,满心算计的自然也变不了......”
“眼下是惜云院失了大势,这些个婆子、婢子才且倒向了主院那边,生怕就此连累了自个儿,可若哪天主院遇到了一样的境地,那些下人婆子们岂能依旧忠心?一堆个墙头草罢了,若她们如今依旧死死站在柳若云那方,倒也担得起一个忠字,做下人便也是个不失骨气的,可这些人连个骨气都没有,真是从里到外的走狗样”。
安姨娘一脸鄙夷,倒是摇头叹道:“姨娘看主院那位依旧与以前没个分别,像那般不堪用的心意,是我我便一概不理,就自此将往日轻待我的那些个下人们尽数发卖了去,她还是心软得过分了,倒是一番全然不在意过往的模样,只由着那些人在府内蹦跶”。
“如今惜云院那边是跌了个大跟头,可难保这侯府里没有下一个惜云院,若再且受制在一个姨娘手里十余年,真真是白瞎了这将门嫡女的出身”。
安姨娘自顾自说着,自然真生替赵韵这个出身惋惜,在她的想法中,如此好的出身自该处于人上,断不该居于一个姨娘之下,即便那柳若云在府内的地位远远胜于姨娘一名,可她是依旧留在姨娘的名头上,骨子里亦不过是一个庶女出身,千比万比,都比不得赵韵去,然而事实却是赵韵这个名门嫡女,十余年始终居于柳姨娘之下,实在是辱没了自身身份。
安姨娘自来便不耻于云姨娘的做派,更是未曾认可过云姨娘的为人。
先前于侯府内,安姨娘是作为唐府老太太身前的一等丫鬟自处,而她更是唐家的家生子,她的母亲是唐老太太的陪嫁丫鬟,父亲则是唐老爷子原先院中的大主管,深得唐老爷子信任。
父亲母亲如此身份,自然会让安姨娘更受唐老太太偏爱些,因着这样的出身,亦担着唐老太太的纵容,便养成了她泼辣大胆的性情,而安姨娘虽性情泼辣异常,然尊卑意识却是深重,她知晓自身身份,断不会将自己同府内主子们相比较。
安姨娘作为丫鬟时,更是常年在唐老太太身边侍奉,便看惯了大家出来的嫡女做派,亦听惯了各府庶出、姨娘的做作行径,自轻视那些小门小户的庶出之辈,更以瞧不上那些狐媚作态之辈,对于那些心存妄念却无力匹及之人,亦是留有嗤态。
加之安姨娘的出身在下人们间亦算得上是上乘,因而她骨子里亦是留着一番气度在,她本意是要嫁予一男子为正室,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亦是挺直着腰板过这一生,这方是她向往的日子,若非当初唐老太太意愿让安姨娘成为侯府妾室,她断不会走上如今这样一条路。
安姨娘如此性情,自注定了她瞧不上柳若云的做派。
柳若云如何入的侯府,安姨娘心知肚明,当时老夫人和侯爷虽未提及,然身为女人,瞧着柳若云那不及月份便倾出的肚皮,她便猜测了个大概,自然明白自家侯爷何以会提了柳家这位不受人看好的庶女入门,左不过是这柳家庶女使了些不入流的法子,自个儿爬上侯爷的床,借着这肚皮,方入了侯府。
这般不顾廉耻的行径,断无法令安姨娘认可,所以在一开始,云姨娘便是安姨娘眼中的低劣之人,而后云姨娘在侯府内的所作所为,更是加剧了安姨娘待她的厌恶。
安姨娘是因着唐老太太的意愿,而成为了唐轩城的枕边人,她担着个姨娘的名分,便也做着一府妾室的本分,非这妾室该做的事情、该得的东西,安姨娘从不会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