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一对哭了一路也骂了一路的爷孙,瞧见了前方停着一架马车。
二人过马车的时候,却见有个身穿黑衣,眉心点着红痣的少年人自马车钻了出来。
少年淡淡然开口:“茶棚、老屋,已经化成灰了。想过富贵日子,就把你们的金子藏好,这一箱金子,足够歹人起一万次歹毒之心了。车送你们了,权当赔老宅子,快走吧。”
说罢,少年一步高高跃起,踏着风消失在了雨中。
老摊主望着马车,怔了许久,这才明白了过来,于是忙朝着姜玉霄离去方向跪下磕头。
“小老儿明白神仙老爷的苦心了,请神仙放心,这些钱在我这一家子手中,只会修桥铺路,绝不会行恶,请神仙千万放心!”
而刘暮舟一行人,正在十几里外的山中。
胡老汉顶着个斗笠,还是醉醺醺的。
蓝采儿独自走在最前面,刘暮舟与姜玉霄走在最后。
不知为何,少年郎觉得练拳越发的有力气,心情大好。
往前看了一眼,姜玉霄笑着说道:“刘大哥,你为什么老骂胡老祖儿老王八蛋?我现在觉得他还不错哎!以前帮人,明明报了血仇,却高兴不起来,可今个儿我高兴,不知道为什么。”
刘暮舟也看了一眼胡老汉,说看错了,其实没看错。因为这老王八蛋说了,好人坏人是别人的目光,所行之事,却是自己清楚的。
想来也是,多大岁数了,说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都多,也不为过。
这会儿那老东西耳朵好了,哈哈笑着,冲着姜玉霄竖起大拇指:“好孩子,还是你有眼光,老祖儿给你找奶去!”
刘暮舟本想骂他的,可想起蓝采儿在最前面,便忍了,只是对着姜玉霄说道:“第一个为什么,因为老王八蛋给我的映象不好。第二个为什么……”
说到这里,刘暮舟停顿了片刻。
“好孩子,我只说我自己认为的,因为不一定对,所以你不一定要认同。我觉得报仇是无可奈何的补救,即便将血仇分尸了,自己死去的亲朋也活不了,所以高兴不起来。而行侠仗义,也可以是阻拦一些事情发生,本来不该死却要死的人因为我们插手而没死,这就值得高兴了。”
说罢,刘暮舟也干笑了一声:“有点儿绕,能明白吗?”
姜玉霄神色古怪,大拇指与食指的指尖捏了捏:“一丢丢。”
事实上刘暮舟觉得自己还远没有到能给别人讲道理的地步,所以每次说话,都会尽量在前面加上一句我觉得。
当下觉得对的,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自行将其推翻。这不是善变,而是成长。
一直没开口的蓝采儿突然回过头,轻声询问:“既然你不愿自以为的去将别人想象成坏人,那我想问你,那二人明明是可以进屋之后再亮出金子,又为何将那一箱惹祸的东西防放在门口?”
刘暮舟闻言,淡然道:“我都告诉你了,我最懂了。拿东西换来的东西,贪多,拿不住,怪不了别人的。就说你那个好师父,她出生之时,夺了我身上某样东西。后来她去往龙背山之前,还了我一道机缘。对她来说,她还掉这份情了,但那份机缘我拿得住与否、会不会因其而死,她不会理。”
提起师父,蓝采儿立刻闭上了嘴巴,转过身后,也加快了步子。
姜玉霄扯了扯刘暮舟的袖子,轻声道:“刘大哥,你别惹蓝姐姐呀!我娘说了,与女子说话,要顺着。”
刘暮舟抬起手便敲了姜玉霄一个脑瓜崩儿。
“凭什么?我欠她的吗?”
胡老汉冷不丁插嘴道:“换成一个姓钟离的姑娘,你看他会不会顺着。”
刘暮舟猛的转头:“你闭嘴!”
姜玉霄则是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了然模样。
午后雨越来越大,山土存不住水,没过脚背的泥水自山上疯狂往下方冲刷。
刘暮舟见过这等场面,便说了句:“这山中,又不知要塌陷多少地方了。”
天黑时雨势并未减弱,一行人在山中行走,下方不远处便是个小村庄。
正此时,一声巨响传入耳中,像是山石滚落。但只一声之后,声音便停下了。
姜玉霄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蓝采儿瞬身而起,直往前方山腰。
而刘暮舟则是微微皱眉,紧随其后,一步跨出。
少年人满脸疑惑,转头问道:“老祖儿,他们干嘛去了?”
胡老汉甩了甩脚上的泥,往前方瞄了一眼,旋即笑道:“没事,两个年轻人,人性都不差而已。”
少年一脑门疑惑,可蓝采儿与刘暮舟已经去而复返,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赶路而已。
直到众人翻过这片山岭,天空中突然一道亮光传来,照亮了方才发出巨响的地方。
那处有一块儿巨石,看样子是被剑气切碎的。而巨石下方不远,是一条足足十丈余长的巨蟒。蟒蛇身上有一块儿血印,像是被巨石砸出来的。但伤势,竟是在以极快的速度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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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声音传来,巨蟒甩了甩脑袋,转头才看见,方才那块小山头儿似的大石头,此刻竟然被切割成了整整齐齐的石砖!
巨蟒四处找寻,但未曾寻到有人在此,便也不寻了,而是将身子铺直,继续阻拦被山水冲下来的大小石头。
山村百姓不知道有一条大蟒帮他们拦住了足以毁灭山村的巨石,而巨蟒不知道有个女子出手为它疗伤,有个剑客斩开了压在它身上的巨石。
刘暮舟与蓝采儿更不会知道,多年前下方山村,曾有个孩子救下了濒死的大蛇。
各自的善意,明明没有关联,此刻却就这样连接在了一起。
清晨,大雨未止,但几人到了一处山崖下方,正好能挡雨。
累了一天一夜的姜玉霄,捧着奶壶,坐着就睡着了。
胡老汉一样靠在石壁上,鼾声如雷。
刘暮舟站在洞口,望着暮暮山色,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