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他听到了李忠的咒骂。
“快挖到底了,照技术员的说法,过几天就可以箍窑了。”
李忠在崔长耿面前毕恭毕敬。
“他——咋样?”
崔长耿扔给李忠一支烟,眼皮斜视了他一下。
李忠当然知道他在问谁。
“崔叔,还是我婶有远见,把他招了来,干活卖力,也不生事——你放心,就算他心里明白又如何,他能讲出来吗?——自认倒霉罢了。”
崔长耿点点头,隐在暗处朝坑底下看了看。
“我记得以前的砖窑塌方过,正是挖坑的时候,上面土崩了,砸死了两个人。”
崔长耿的话在夜空里像蛇吐出的信子,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借着这气息,李忠闻到了死亡的信号。
“叔,咱这砖窑要是出了事,公家就不会让咱们再建下去了。”
“无妨,赔几个钱的事,你婶子上面有人,这点事还摆不平吗?”
崔长耿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已经发生了坍塌。
李忠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脚下的地面,小声说道:“咱大李庄这土其实不适合建砖窑,砂土,不瓷实,打几根钢钎下去,撬几下土就塌了。”
崔长耿只是笑笑,他再没有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李忠可真是人精啊,还没二十出头,一肚子的坏水,正好,毁掉刘明喜,少不了他。”
崔长耿心里说道,望着这几十亩大的厂地,心里生出做厂长的豪情壮志。
窑底渐成,开始夯土。
晚上加班的人减了一些。
窑底就剩下刘明喜和王大强几个人。
后半夜有些冷,王大强和几个后生捡了些柴火生起来,刘明喜看着几个小子烤火,自己拿着是就铁榔头敲着地基。
他腰有些疼,手扶着后背直了直身子,抬头之际无意间看到窑顶有个身影晃了过去。
没有在意,他低头看到窑壁上有碎土落了下来。
下意识地抬头又看了一下——没错,窑顶沿上李忠的身影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