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椿春眼前的痛苦不仅仅是关于对尹向荣的依依不舍和时时惦念。
她经历过风月的磨砺,真正的爱她可以埋藏在心底——做为对自己过去失足的惩罚,也做为自己年老时的回忆。
而让她在痛苦中惶惶不安、心有余悸的是乔丽丽的存在。
乔丽丽手中捏着她的命脉,捏着兴海煤矿的命脉。
乔丽丽的存在象一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便会引爆带给罗椿春灭顶之灾!
她用自己的青春之躯换来了地位、金钱和荣誉。
稍不小心,得到的一切便会因乔丽丽全盘覆灭!
所以,在挂断电话之后,罗椿春起身披了一件棉衣来到了老羊的房中。她决定给东风厂送去煤炭,不能延误,今天就得送去,她从乔丽丽平静的语气中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女人无情地勒索!
她甘愿被勒索,为的是求来平安。
老羊听完矿长的吩咐,摘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眼皮没有抬,盯着手中的账薄说道:“东风厂前面的十车煤炭还挂着账,怎么现在又要送煤?前账未清,又赊新账,她当咱们兴海煤矿是慈善机构啊!”
最后一个啊字拉得很长,余音缭绕,仿佛是看不见的一根钢丝勒住了罗椿春的脖子,她半天喘不过气来。
“掌柜子在世时可从没有这么大手大脚支过钱呀,前面你一次性支了三十五万,说要采购一批卷扬机,到现在机子没个影儿,又说要将矿区的宿舍重建一下,趁着冬季材料便宜要备料,也没见到你拉一块砖、拉一根钢筋来,这可是二十多万的现款,这样大的开销,实物也没见,发票也没见,你叫我怎么向大家交待?上面来人审计查账,我拿啥把这些窟窿填平?”
老羊的话从钢丝绳变为鞭子,一字一句抽打着罗椿春的心。
她感觉到了疼痛,但她须得忍受这疼痛。
这些钱是她支出来送到乔丽丽手上的,三十五万纯属于敲诈,乔丽丽说得明明白——既然罗椿春不再追讨马小国的借款,那么她要同样金额的一笔钱也在情理之中。
后面的钱是近期的支出,是乔丽丽列出的红星厂的所需。为了让红星厂重启、为了让尹向荣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砖瓦厂厂长,乔丽丽一个狮子大张口,向罗椿春要来了所有的重启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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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椿春知道老羊完全有能力将这些不合理的支出变为合理的支出,老羊有老羊的渠道,也有他的方法,他应付过矿务局和税务局的各种检查。
此刻她站在老羊的面前象一个局促不安的孩子,做错了事面临着他的批评和斥责。
但,老羊分明又不是批评和斥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罗椿春的身份。
他再能干再神通广大也不过是兴海煤矿雇佣来的会计,是资深的大管家。
而罗椿春才是兴海煤矿真正的主子,就算罗椿春将账上的钱全部支出,肆意花完他也没有权利去干涉!
老羊不过是仗着自己和姚麻子表兄弟的关系,仗着他受姚麻子之托协助罗椿春管理兴海煤矿,他才表现出了不满和尖锐。
“羊会计,你是在怀疑我胡乱开销对吗?卷扬机我看了好多产品,都是以前的旧款式,我想着兴海煤矿也算是大企业,有些设备得跟上潮流,得有先进的东西。修建矿区的宿舍迫在眉睫,有几处房子都漏雨了,要是遇到夏天降暴雨塌了也有可能,房子塌了是小事,砸死人可是一起不小的事故!我已经订了材料,只等过完年拆除重建,兴海煤矿的钱当然要用在兴海煤矿上,我拿这么多钱有何用?你看我缺钱花吗?”
罗椿春不得不耐心做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