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板上的那个洞,乔荞听到杜鹃啼叫带来夏天的消息,听到灰头鸫在夜里呼唤它的伴侣,听到青蛙在歌唱日子的美好......美好的日子,对于乔荞来说是遥远的记忆,她摸着自己新长出的头发,摸着自己日益粗糙的脸庞,再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她在咸涩的泪水里祈祷着上苍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透过窗户板上的那个洞,乔荞知道夏天真的来了,雷声交加,大雨滂沱,空气时而燥热,时而沉闷,她的双眼从洞里望过白天的世间,远处的山峦绿得惊人,象泼上了浓重的油彩,白云在蓝天飘过,慢悠悠地,象是一块浸过水刚刚晾干的棉絮,目光投到院子中,可以看到东墙外面建好的新房,牦牛在房顶上抹着最后一遍泥巴,犏牛傻里傻气的说着胡话,结结巴巴听上去快要断气......
院子中牛氏已换上了薄的织锦外衣,头上戴着一顶黑丝绒的帽子,遮盖不住的白发被她紧簪在脑后,帽子的两侧缀着几颗祖母绿的宝石,彰显着牛氏曾经不平凡的高贵生涯——没有人知道她年轻时是青楼的头牌,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商人的姨太太。
那些湮灭在岁月里的故事,终将无人提及。
牛氏眯着眼,象一只老猫一样灵敏地看看东又看看西,她一边回忆着自己仓惶不安的一生,一边在等待着乔荞产下牛家的儿孙,如此,她尽可以了却心愿——毕竟这一生做为女人,做为母亲,给自己的傻儿子犏牛也有了个好的交待。
院子门因为乔荞被锁在了西厢房可以随时敞开着,小红和小兰如两只小母鸡,叽叽喳喳叫着,嘻嘻哈哈笑着,没心没肺地跑进又跑出。
透过窗板的门洞,乔荞听到了修路的确切消息,一条能驶拖拉机和大卡车的山路将从毛家梁镇通到牛窝堡子,然后绕过对面的山岭,再向川西方向挺进。
为了加快修路的进程,牛窝堡子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不光有公社的领导,还有修路队的工人,从小红和小兰的嘴中可以知道这些人在牛窝堡子扎起了帐篷,帐篷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帐篷里住着一大帮的老少爷们,他们砍柴烧火,支锅做饭,白天他们忙着测量修路,晚上在牛窝堡子废弃多年的祠堂里办起了扫盲班,不光动员全村乡亲学习识字,还动员他们积极参与修路队的工作。
“要想富,先修路!”
“要想认识世界,首先得有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