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本名叫庞观兴,1997年出生于湛江农村,家中的老来子,父亲基本没怎么管过他,也没有其他亲戚照应。阿兴从小在田里帮忙干活,读书时学习不好,去当兵身高不够,只能沿着大多数农村孩子的轨迹,在十五六岁时走入社会。他在洗车店当过学徒,一个月拿1500元工资,转为正式工后涨到2000元。十七八岁第一次来广州,跟着老乡一起进电子厂打工,在流水线上一站就站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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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性格内向,不上工的时候,阿兴几乎没有其他娱乐,只玩手机,他经常看短视频,跟着健身博主锻炼身体。这一段充实而快乐的记忆之后,他的人生因为一条短信迅速滑入谷底——短信中附带了一个博彩网站的网址。打小时候起,阿兴就明白一件事,什么事都得靠自己,网络博彩给了他新的体验,“一开始赚了一点小钱,觉得原来这么轻松就能赚到钱。”
每一次赌博输掉以后,阿兴都相信也许下一次就能“翻盘”,他刷信用卡、借网贷去赌,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全都还不上。境况最窘迫的时候,亲戚、朋友都接到了信用卡和网贷公司的催款电话,那个时候阿兴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联系过了。
阿兴尝试过戒掉赌博,他同时干两三份工作,在工厂上班,做兼职健身教练,在空闲时还跑过外卖,但还是戒不掉。“把手机放下去工作的时候,我不难受,但一回到出租屋,我就会想起来,我做不到不去触碰(博彩网站)。”控制不住的赌瘾让阿兴陷入绝望,“即使上了班挣了钱,也会拿去赌,那我连班都不想上,躺着有饭吃就可以,过一天是一天。不还钱无所谓,大不了把我抓了。”
从工厂宿舍被赶出来、刚开始干搬运时,阿兴也想过放弃。那时候体力跟不上,一周赚一千多元,扣除掉生活费,几乎不剩多少钱。“其实内心是很崩溃的,想到以前一天赚过几万块钱,一天输过几万块钱,感觉不服。”
2021年,广州部分街道因新冠疫情实施封闭管理,阿兴在社区找了一份志愿者工作,守在居民楼下。每天分发物资时,都有人分食物给阿兴,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情,“我在想,人怎么还可以这么好?可是我自己那么糟糕,我还年轻,以前那种颓废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过的吗?”
一个月的志愿工作结束后,阿兴接着干搬运,这一次他的目标坚定了许多,“我觉得我能戒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周赚了三千多元,阿兴就留下500元生活费,其他全部用来还债。因为吃饭和喝水都在工地上,体力消耗大,他一天在饮食上的花费近100元。有时候没控制好支出,没钱吃饭找老板预支工资被拒绝,阿兴还是会觉得艰难,但他都坚持下来了。
到2023年年中,阿兴把大部分的债务都还掉了,生活对他来说越来越有盼头,“只要我再努力干一年,可能我就不负债了,我可以存钱做点事情。”
在狭窄的楼道里背大块板材需要不断地调整位置,“能搬的都是老手”图/本刊记者 王小祥
2023年6月初,阿兴面临一个新的选择——“拍视频吗?”
阿兴刚入行时在一家搬运公司工作,搬运公司为了接到更多订单,在短视频平台上开设账号,晓东是公司请来的视频制作者。晓东的拍摄风格偏向纪实,他会拍摄搬运工人扛楼时的情景,跟他们聊天,了解每个人当天的工作,以及他们的生活故事。晓东就在拍摄中认识了阿兴,那时阿兴只是众多拍摄对象中的一员。
2022年,阿兴在积累了一定的客源后选择离开搬运公司,自己接订单干活。依靠公司虽然稳定,但公司会抽取百分之十以上的收入,阿兴想赚得更多。2023年,原本按单条视频600元来支付酬劳的搬运公司,向晓东提出全职的要求,每月工资8000元,工作量是20条视频。晓东全职做了一个月后,决定终止合作,自己创业。
晓东跟阿兴有相似之处,都出生在相对贫困的地方,初中后开始打工,一个人在外闯荡,不同的是,晓东的职业履历更为驳杂。外出打工时,因为喜欢游戏,晓东报班学3D建模,毕业后入职了来学校招聘的房产中介公司。之后又换了几份不同的工作,做过网吧网管,当过保险推销员。2018年年底晓东来到广州工作,2021年听朋友说起拍短视频赚钱,便开始自学做视频。
在不同工作岗位间流转的经历塑造了晓东的性格,“我不是什么都要想明白再去做的人,我想到就去做了。”他直接在工作中积累制作视频的经验,练习拍摄和剪辑的技巧,探索热门视频的窍门。在搬运公司时,他就发现扛楼题材的视频有话题度,每条视频都有几千的点赞量。离开公司后,他花了两个月时间想出了更好的拍摄方式,只差一个拍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