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冷是冷了点,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秋意泊还好一些,他伤得比较重,之前一直都压着,如今昏睡过去后,因为神识遭受重创,直接不省人事,灵气入体,疯狂修补着他浑身上下的伤势,他自己也不晓得。

泊意秋就惨了,他伤势比较轻,更为严重是由心到身为赤血录污染这件事,他于昏睡之间感觉身体仿佛被切割成了许多部分,身体同疆域,各种道统于其中逐鹿——很明显,这是一场围剿贼寇的战争,赤血录就是那个贼,那个寇。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最先与灵脉契合便是太上忘情道统,紧接着便是凌霄诀,这两个道统在自家地盘可谓是如鱼得水,根本就没有太多的障碍,势如破竹一般向赤血录攻去。

赤血录已侵占了他部分元神,那一部分元神就被毫不留情地割裂了去,泊意秋在痛苦中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他自己却一无所知,逐渐他又安静了下去,黑血自他眼耳口鼻中溢出。

这还是最简单的一部分。

身体被污染了切了就好,可最严重的还是道心问题。

他于睡梦中紧紧锁住了眉头,似乎有人在呼唤他,字字如泣血一般:【痴梦……痴梦你为何要背叛我……】

一道血红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红衣红唇,妩媚万分,眼中却带着是如海一般的怨恨,让人不寒而栗:【痴梦……百余年来我对你可谓是尽心尽力,你为何要害我……】

又有个鬼气森森的少年陡然出现,他怨毒地看着他:【痴梦,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不去死呢?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泊痴梦,你无情无义,果真是修邪道的好苗子啊!我和师姐都看错了你!】

【泊痴梦……】

【痴梦……】

【痴梦痴梦痴梦……】

泊意秋看着面前的几人,忽地脚下出现了拖拽感,一只冰冷青黑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即越来越多的手来拉扯着他,一张张惨白发青的面孔自脚下无尽之海中浮出:【少君,我们死的好惨啊……你不是说要带我们过好日子吗……】

【少君,你知道是谁杀的我们吗?是凌霄宗应真君!】

【他是你父亲!他是为你才杀的我们!】

【少君!救救我,我不想死!】

【少君为何要杀我们!我们是被迫入血雾宗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泊痴梦!都是你!若不是你将血雾宗经营得千好万好,我也不会入血雾宗,更不会因你而死!我想活!我想活啊——!】

无数嘶吼惨叫在他耳边响起,声声泣血。

泊意秋闭上了眼睛,冷汗自他额间一滴又一滴的渗出,顺着他的眉眼往下落入了海面,如同他在哭泣。

【后悔吗?你明明可以接着当你的少君,如今却在寒牢受罚!】

【你有罪!是你害了我们!】

【是你!】

【是你——!】

忽地,一道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痴梦,大可不必自责。】

是血雾真君。

【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不够强的缘故,你当时又是与我怎么说的?】

泊意秋启唇:“我说,血雾宗乃是万恶之源,他们若死,固然有我的缘故,可追其根本,却是因为血雾宗的存在。是血雾宗要吸人精血,用以修行,是血雾宗要掳我入门,我为求自保,只得如此行事。”

他看向血华真君与血凌真君的幻影:“两位师叔对我是真的好,可那是因为我展示出了足够的实力,而非你们生而爱我。我若是个废物,你们谁会真心对我好?”

【你骗人!你明明可以早就走的!你若是早走了,我也不会被骗入血雾宗!】

【我才入门十年!泊痴梦,你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泊意秋忽地垂下眼帘,正视着底下那万千冤魂:“我入血雾宗,是为血雾真君所迫,你们入血雾宗,却是自我选择。”

“你们有机会走的,当得知赤血录需要摄取血食之时,你们本可以走的。每一次山门遴选弟子,我都有意打开宗门禁制,若那时走,我决不会追查。”

“你们不讶于饱饮他人精血提升修为,此时却怪我因我而死。”泊意秋坚定地说:“既然是为了变强而选择入此一道,如今也因为不够强而被人诛杀,为何要怨我?”

“我确实贪心,可该做的我没有少做一件。”

“你们怨我经营血雾宗,可又有多少人因此得益?于我手下,望来镇成望来城,人人得以吃饱喝足,世事难以两全,大抵都是无法圆满的,我有错,我也有功。”

“我之功过,自有天道判辨。”

“你们凭什么来定我的罪?如果想怨恨……”

泊意秋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抽走了被他们扯在手中的袍角:“那就接着怨恨吧。”

“我不在乎。”

是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