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像我。”
秋临淮笑叹了一口气:“行了,还是把他放到床上睡吧,天气凉,小心冻着他。”
“有我在我还能冻着他?”那人说着,怀中的温度又提高了一些,秋意泊跟趴在了一块大号电热毯上一样,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肩头,紧接着自己的脸又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人笑道:“哥你一个化神期居然还能生出孩子来……还是这么可爱的,也是少见。”
“……”秋临淮很明显没有说话,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眼神交流,两人又笑了起来,那人摸了摸秋意泊的脸:“啧啧,泊儿这张脸,真给咱们老秋家争气!”
秋意泊想起来了,是三叔啊。
三叔好像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回来过一回,但他没有见到他。他有点想看看三叔的样子,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上缺跟被千斤顶顶住了一样,黏在一处死活就是睁不开,反而让他累得背上都出了一层汗,秋意泊寻思着他三叔又不是死了,没必要非要见这一面,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心道其他倒是没什么,万一他强行睁开眼睛,就看见两只饿鬼抱着他,流着口水模仿他爹和三叔的语气说话……他会吓出心理阴影来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什么,大致都是一些哪里出现了天材地宝,哪里又有大能要开法会,不然就是凌霄宗里发生了些什么重要事情,秋意泊听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秋意泊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床幔,伸手往头上小桌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那本据说昨天看了一夜早上才睡的话本子,他定睛看了看内容,这就是一本很普通简单的带着游记性质的儿童话本,讲的是一些除恶扬善,求学上进之类的故事,这个年纪就算他想看什么香艳的,家里也没人敢给他啊!
秋意泊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哦……好像当年还真是看了一夜。
秋意泊纳闷地翻了两下,突然想起来三叔现在还在府中,便想去见一见三叔,这五短身材好不容易跳下了那张雕花拔步床,就有侍从进来查看了,见秋意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立刻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半跪着替他穿鞋袜:“郎君,您醒了怎么也不唤小的一声。”
秋意泊道:“帮我拿一件斗篷来,我想出去。”
“郎君,天色已晚,外面又刚停了雪,还是别出去了。”书墨苦口婆心地劝着,别看现在秋意泊好好的无病无灾,这种天气出去万一受了风寒那还了得?到底还小呢,一场风寒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素日里好说话的十九郎君今日也很好说话,秋意泊撇了撇嘴说:“我不出去就是……不过我还想要我的斗篷。”
“是,小的这就替您取。”书墨替秋意泊穿好了鞋袜,又替他披上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袄,转身去拿披风去了,等披风一到手秋意泊就坐到了一旁隔出来的小书房里说要补功课,让书墨出去了,房门一关,秋意泊听着外面动静没了,就小心翼翼地抱着几本书堆到了窗子下面——书墨人肯定是不能走的,应该就是守在外面,他从东面的窗户出去,只要声音小一点,站在北边的书墨是绝对发现不了他的。
秋意泊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丈量好所需书本的高度,轻轻松松地做了一个阶梯出来,出窗户的时候则是双腿一弯,用以卸力,哪想到腿太短,衣服又太厚,硬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算完。
疼倒是不疼,就是丢人。
秋意泊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周围,见没人发现就顺着视线死角一路溜出了院子,三叔应该是住在附近的春归院吧?秋意泊将披风翻了一下,披风内衬是白色的,刚好与今日雪景相映成辉,他人又小,把兜帽戴上后和雪景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个他在。
秋家的院子是有讲头的,不修仙的住一堆,修仙的住另外一堆,秋意泊虽然是分了院子出来住的,但其实还是依着他爹秋临淮的住处,秋临与的住处则是和秋临淮的住处相依相伴,所以秋意泊跨过他爹的院子就是三叔的住处了。
他记得小时候溜出去见三叔,结果好像也没见到?
秋意泊进了春归院,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禁制在,秋意泊别的不好说,拆人法宝一把手,反正阵盘也被他强行归属于法宝的一种,他陡然恶从心头起,打算进去看看三叔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来让三叔尴尬尴尬,结果没习惯自己的身材,一不小心一脚踏进了禁制。
哎嘿?没事?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又伸出了一手,果然毫无障碍的从禁制中穿了过去,很快秋意泊就分析出了答案——他三叔应该是怕吓到家里人,禁制是按照血缘关系分类的,同款血缘可以直接进,不是一家人那就进不了了。
秋意泊放心大胆的进去瞎溜达了一圈,成功看见了三叔懒得换就随意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两套,吃了一半的席面一桌,其他倒确实是啥也没有了。
好像也没啥好看的?
秋意泊出了门去,坐在了院子的凭栏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那现在怎么办?等三叔回来?他有点太高看自己了,就这么个破身体才走多少路就累得不行了,完全不想走了。
算了,还是等仆婢来寻吧。
反正他穿得多,一时半会儿也冻不着。
玩归玩,闹归闹,事关小命秋意泊还是比较精神的,不然也不会出门还要求再加一件披风。
秋意泊目光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扫着,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带本书来了,三叔房里空荡荡的,想打发个时间都找不到东西,他忽地被一条黑漆漆的线给吸引了心神,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窝蚂蚁。
好神奇,这都快寒冬腊月了,蚂蚁居然还能出没?
这天气搬家,不想活了?
秋意泊三两步跳到了蚂蚁旁边,跟着它们的行动轨迹一点点探究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地方,蚂蚁就是从这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的,秋意泊决定日行一善,帮它们一把。
他随手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枯树枝,帮着蚂蚁把雪窝给捅开了。见蚂蚁们进出的路变得顺畅起来,秋意泊也仿佛看见了他头上缓缓冒出了‘功德+1’的字样。
笑死。
明明这是一件只有小孩儿才做的那么开心的事情,偏偏活了四百多岁的秋意泊还真没觉得这很无聊,兴致勃勃地帮蚂蚁掏窝掏得正开心呢,忽地他顿一顿,然后看向了他手中的枯树枝……
那什么,他记得他小时候拿三叔的本命剑‘枯荣’来掏蚂蚁窝来着,还被他爹揍了一顿……该不会就是这一根枯树枝吧?他诶
他手心里的枯树枝一动未动,浑然就是一根正常的枯枝,秋意泊越想越觉得离谱,该不会是他爹仗着他小时候闹不清楚,故意掰扯了一件小事来丑他的吧?毕竟三叔也是剑修,哪有剑修把自己本命剑扔院子里的啊?这不该时时戴在身侧蕴养在躯壳中吗?如他的万宝炉,平时就待在他的丹田里,有需要才出来,用完了又很自觉地回去了,宛若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本命剑留在院子里了,那也不会特意把本命剑扔在院子里,然后还特意把本命剑幻化成不到二十厘米的枯树枝吧?三叔这么干他图点啥?
图自己很久没重伤,仙路太顺遂,所以把本命剑到处扔,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忽然之间,他掌心中的枯枝绽出了满枝的红梅,摇曳生姿,灿烂热烈。
秋意泊:“……”还真是枯荣啊。
秋意泊勾起了嘴唇歪嘴一笑,伸出禄山之爪就把枯荣上的红梅全薅下来了,花瓣散了一地,枯荣还觉得秋意泊喜欢,啪的一下又开出了满枝的红梅花,让秋意泊薅个爽。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蹲下-身继续拿枯荣掏蚂蚁洞——管他呢!反正他小时候那顿打不能白挨!
另一侧,正在和秋临淮一道泡澡的秋临与动作突然僵了僵,秋临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慵懒地哼了一声:“怎么?”
秋临与好气又好笑,双手接着在秋临淮肩头揉捏着:“没什么,不是大事,哥,这都快几百年了,你能不能多动动?你看你这筋骨都硬成什么样子了!真君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动的……”
“没事。”秋临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慢吞吞地道:“这里再重点……你呢?”
“我还没有什么头绪。”秋临与无奈地道:“说起来你跟我同时进的化神巅峰,你怎么刷的一下就领悟到了劫数,我这么多年了一点边边角角都还没摸到。”
“机缘未到罢了。”秋临淮头也不抬地说:“再有两年你记得回来一趟,我觉得泊儿应该是有灵根的。”
秋临与笑道:“肯定有,你放心。”
“这么肯定?你摸过了?”秋临淮淡淡地说:“若是个凡灵根,也不过是再多一百寿元罢了,如此还不如在凡间平安一生。”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和临与也不过是众多优秀者中之一罢了,就因为秋意泊是他的儿子,如果资质悟性不佳,只会遭遇更多的不幸,还不如留在凡间,秋家世代簪缨,锦衣玉食不在话下,与其去了修真界发现事事不如人,舒舒服服地在凡间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没啊。”秋临与笑道:“不过我觉得他的资质肯定不错的,瞧他一脸灵秀,怎么会差?大不了送他去合欢宗!”
一直闭着眼睛的秋临淮睁开了眼睛横了秋临与一眼,秋临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开玩笑的,哥,我错了。”
合欢宗嘛,虽然是属于正道门派,实则风闻一向不太好,修士一入道门,并没有什么贞洁观念可言,可修行靠那档子事儿却可以算是实话,秋临淮宁愿秋意泊当个凡人,也不乐意叫他去合欢宗——秋意泊要真入了合欢宗,秋临淮这个当爹的还有太平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