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请讲!”雁光真君道。

秋意泊遥遥一指张雪休,“就是你们少君,张雪休。我好心救他一命,如今他见我不提感恩戴德,出口便是一副要与我不死不休的语气,这等人救了还不如救条狗,不如你现在就替我杀了他?咱们恩怨一笔勾销,我还要谢你。”

雁光真君看向张雪休,目光幽邃,张雪休心中一紧,不由道:“秋长生此人阴险狡诈,师叔切莫听了他挑拨离间之计!师叔若杀我,师傅绝不会视而不见!”

秋意泊则是笑道:“不会的,听闻飞花秘境中血来宫死了不少?如今门中空虚,他这少君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家老祖怎会自断臂膀呢?毕竟人死不可复生,再寻一个弟子便是了!”

雁光真君重重地看了一眼张雪休,他道:“道友莫要开玩笑,换个人吧!”

“那就是没

得谈了。”秋意泊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不过呢……就算你杀了张雪休,我也还是要杀你们的。没什么原由,不过是瞧你们不顺眼,恰好有了机会就杀你们一杀。就如同你们随手杀了在茶楼闲聊的修士,随手杀了摆摊卖果子的摊贩一样,不过是顺手罢了,既然如此,又何须那么多原由?”

“我比你们强,我就可以杀你们,若是不服,寻你们老祖来替你们报仇便是,只要你们有命去寻。”秋意泊侧脸看向虚无之处:“若不是赌天境,你们早该死了。”

“你不要不识好歹——!”

“……好了,聊得够久了。”秋意泊听之不闻,看向对座的那位真君:“你只有最后一颗筹码了,不如我与你赌一局大的。”

秋意泊将所有灵石推向了赌桌,又拿起了木盘,当着所有人的面倾覆而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胜,便是富贵无极,你输,那就魂飞魄散……可敢?”

“对了,我忘了,你没得选了。”

秋意泊看向他手边的摇盅和骰子:“摇骰吧,亲手摇一摇,看看天命究竟在你,还是在我。”

那真君盯着摇盅,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握住了摇盅,摇盅自桌面一掠,三颗骰子便被尽数装入其中,那真君眉上落下了一滴汗水,迷了他的眼睛,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摇盅,手腕不断翻转,秋意泊也在看,他不问这摇盅何时停,如何停,他只想看一个结果。

心脏是难以言喻的感觉,之前的嘲讽、讥讽都不能带给他与之相提并论的感觉,生死一线的惊险与快乐,在未定的命数中摇摆翻滚,一方是生,一方是死,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命呢?

摇盅猛地拍在了桌上,众人心神也为之牵引,摇盅啪的一声滚落于地,其中已有一枚骰子停了下来,是六点,而剩下的了两颗骰子依旧在旋转。

秋意泊抬眼看向那真君,调笑道:“道友要不要试着拍一下桌子?”

“……”那真君没说话,但好像又把他想要说的话都说尽了。

反正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以‘去你娘的’为开头,以‘你爹穴都被我草烂了’这种类似得话结尾句子,问候秋意泊全家以及祖宗十八代呗。

这有什么不好听的?多听两句,秋意泊才觉得自己没有杀错人。

每当看见他们眼中的神情,听见口中冒出来的词句,乃至脸上肌肉微妙的抽动的时候,就总会将他那一点‘随意杀人不太好,哪怕是宗门仇怨也不该祸及后人’的想法给摁灭掉,这群人,哪怕不是宗门血仇,他见了,也总有一天是要杀的。

或是对方挑衅在先,或是他路见不平,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的。

如今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是一样的。

……算了,不找理由了,他就是故意要杀人的,他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识要杀的,不管他们今日是礼遇有加,还是污言秽语,甚至与他一见如故,他今日还是要杀的。

秋意泊轻笑着,看着第二颗骰子逐渐停了下来,上面的点数变得清晰可见,哪怕是凡人也能用肉眼追随着它的点数。

第一颗骰子是六点,是一个很危险的点数。三颗骰子共十八点,九点之上是‘大’,九点以及九点之下是‘小’,他想赢,那剩下的两个骰子只能出现‘一一’组合或者‘二一’组合,概率是多少?

算了,也懒得算,看结果就是了。

第二颗骰子终于快停了,它倾斜的已经距离桌面只有一线之隔,在四点上颇为艰难的翻成了三点,那真君死死地盯着骰子,喜上眉梢,口中不停地念着:“停下!停下!快停下!三点!一定是三点!”

血来宫众人也不断地高喊着:“三点!三点!三点——!”

骰子转了半圈,啪的一下滚在了三点上,却又在磕到桌面的时候再度翻转

,偏了一个面,停了下来。

“两点。”秋意泊平静地说:“还有一颗,道友还有机会。”

另一颗也已经到了气力的末端,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秋意泊也不禁看着那骰子,心脏在一瞬间的松弛后再度狂跳了起来,血液在他的经脉中疯狂的奔流涌动,他甚至听见了它们流过血管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在一刻安静了下去,对坐真君狰狞的面容,暴起的青筋和口中的呼喊只剩下了画面,没有了声音。

此时此刻,只有骰子在桌上翻滚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那么,这一颗是多少?

超出一,他就死,不超出,他就活。

秋意泊静静地等着。

他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想趁机许下什么宏愿,问一问天意,他自关注着这一颗骰子到底是几点!

是几点?

是几点?!

是……一点!

秋意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座的那位真君无声无息地伏在了赌桌上,怪声尖利的笑声一下子闯入了他的耳中:“六二一,九点——!东客胜——!西客筹码已尽,赌局结束!”

秋意泊看着对方的身躯化为一滩污血为靛蓝桌布所吸收,他把玩着又多出了一百多颗的筹码,“看来,天命在我,下一个……就雁光真君吧。”

……

人在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消失,秋意泊未尝一败,有人挣扎、求饶、发誓、痛哭、疯狂,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滩污秽的血液,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人——张雪休。

怪声用一种近乎幽浮的语气道:“最后一人了,贵客可要请他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