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眉目不动:“与你无关。”
“别啊。”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要在这里住上一百年的,货郎来我不得换点东西?我也得吃喝用吧?”
“你缺什么?”李郎中费解地看着秋意泊,堂堂百炼山大能,炼器宗师,缺什么他自己炼制不比买来得方便?
秋意泊一手支颐,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那包松子糖:“缺油纸啊!”
“我这不是乔迁之喜,就想送点糖给乡邻们沾沾喜气,结果糖我是熬好了,没有油纸来包。”秋意泊耸了耸肩:“我哪能想到我还用得上这个?”
“当然,你不介意地话,我直接送食盒也行。”
他那食盒是正常凡人能吃的玩意儿吗?
李郎中下意识的想到这一点,皱眉道:“你就不能自己炼?”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在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有种想跳起来骂对方傻逼的冲动。说修仙牛逼,那确实牛逼,秋意泊也可以凭空造油纸——就是那种看起来是油纸,用着也是油纸,但实际上是灵力拟态出来的油纸。说修仙不牛逼,那也确实不牛逼,因为除了这种办法外,想要做油纸,那就得从造纸开始一步步来了,顶多就是中间因为很多事情不用手动而能省掉不少事。
问题是他也不会造纸术啊!他知道纸张是什么树的树皮打成泥,然后放水里怎么怎么,拿着细网的筛子在水里一
抄,把水里的絮状物均匀的抄在筛子上,拿出来晾干就是纸——他还得去找树。
哦,不对,他纳戒里有纸,但油纸油纸,他还得去找桐树搞桐油。
他总不能刷猪油吧?
可以或许是可以的,但他也没有猪油。
话又说回来,他确实是忘记了自己还能凭空变出个油纸出来——习惯了要什么就自己做,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当时一拍脑袋想着做油纸太麻烦,就赶紧想第二方案出来代替,完全忘记了还能直接凭空弄个替代物出来。
秋意泊在心里反省了一下,面上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地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李郎中,好像李郎中能张嘴说出这话来就是没常识,就是丢人。他干脆直接掠过了这一节:“你还没说呢,那什么货郎靠谱吗?我能买点东西吗?”
李郎中反问道:“你有钱吗?”
秋意泊嗤笑了一声:“那当然有!”
秋意泊在袖中掏了掏,把一块拳头大的银子放在了桌上,铜钱一般每个朝代都有按照年号新制造的,最多也就认本朝的钱,要是国家没了,那上一个朝廷的发的铜钱也可以拿去官服换成新钱,而银票则是因为有年份记号在,也不大方便,再者,凡间那么多国家,大部分国家的钱币那是不通用的,所以最靠谱的还是真金白银。
这是在茉莉身上吃的亏,所以这次秋意泊特意多提炼了几块金、银矿作为日常花用,大部分都在纳戒,还有一部分则是做成了金银豆子穿成链条放在荷包里,荷包就塞袖子里,一个小荷包也不碍事。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里什么修士重伤掉在凡间,打不开纳戒结果连住宿费都套不出来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至少不能沦落到去卖身!
金虹真君拉的下这个脸,他拉不下这个脸啊!
饶是李郎中这等大能,也没想到秋意泊能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银锭子来,不,不能说没想到,而是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出乎意料吧。
秋意泊看李郎中不说话,眼睛盯着银块,嘴贱了一下:“你没有吗?”
秋意泊沉痛地看着李郎中:“李先生,人不能这么轴啊!都大乘巅峰的人了,一把岁数!要想开一点,过得开心才是真的!人怎么能没有钱呢?你一个人待在这儿,手上没钱,那你平时该不会就靠乡邻们施舍过日子吧?有的吃就吃两口,没得吃就算了?衣服怎么办?你这衣服顶多穿个一两年就破了吧?也靠乡邻施舍?”
他不等李郎中回答就摇头叹气,仿佛对李郎中剥削已经很穷苦的村民感到失望,又好像是在对李郎中平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感到心疼,随即他大气地一挥手,豪迈地说:“这一块就给你了!拿去用吧!不必替我省钱!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不够用再跟我说!”
李郎中:“……”
李郎中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秋意泊说的全是实话。
秋意泊见他如此,没想到自己还猜对了,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好笑,也不再追问,打了个招呼就起身离开了——万一等李郎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一剑劈过来怎么办?
他对这种性格的人可熟悉了。
闷骚嘛。
嘴上不说,行为可骚。
正当秋意泊开了门的时候,李郎中突然道:“你不问了?”
“不问了。”秋意泊头也不回地道:“八成也坏不了!”
货郎卖的货是给村民的,就李郎中这能把自己活生生砸在这里两千五百年的人,他能放个坏的出来?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反正吃村民家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放心大胆的用呗!
翌日,周老汉和周生上了留山来帮忙,还没见着秋意
泊的人就已经被修好的宅子震惊了一波。
“这是秋相公修出来的?”周生喃喃地道:“这是仙境吧……?”
周老汉也张口结舌,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拍了一下周生的背:“别瞎说,秋相公不爱人这么说!秋相公是秀才,那可是文曲星下凡,会修宅子有什么稀奇!”
周生一顿,连连点头,示意自己闭嘴。
再往里头走就见秋意泊早已准备好了几个簸箕就等他们来了,簸箕里的糖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未散去的余温烘托着香甜的气息显得越发勾人,周老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糖,结结巴巴地问道:“秋相公,这是……”
他当秋意泊说的送点糖,是送常见的麦芽糖,没想到居然是红糖做的!红糖可金贵了,那可是上好的补品,他们这里也就是难得才能见两回!而且这和红糖好像也不太一样,红糖熬出来的那是黑揪揪的,这糖却还能透光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秋意泊一边用筷子把黏在一起的糖块拨开,一边道:“自己熬的,还算是能入口,我一个人搬不了,劳烦你们二位帮我一道送到村子里去。”
周老汉比划了一下:“这……这是不是太好了一些?您想散喜气,送些麦芽糖就已经很好了!我们哪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秋意泊知道这年头糖、盐都是稀罕的东西,寻常百姓那吃起东西来都是淡的,全靠食物本身的味儿来带,他去周老汉家吃的两次饭那都是人家拿着备着过年的好东西出来给他做的。他道:“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懂一些育种之法,回头把种子给你们,这样来年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糖了。”
什么种子,还能是什么,甘蔗呗!这里光照充足,雨水也多,种个甘蔗应该不难。
他看村里也没人种甘蔗,可能那点糖都是和货郎换来的。
“这……这……”周老汉和周生都结巴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秋意泊见状摆了摆手:“这事儿明年再说,现在也过季了,咱们赶紧下山吧,不然等我回来天都要黑了。”
“好好好,生哥,快!”周老汉催了一声周生,自己也搬了个簸箕起来,周生则是一口气搬了三,直接把秋意泊留给自己搬的那份给抢走了,秋意泊想要上去接两个簸箕过来,周生则是摇了摇头:“不重的,我来吧!”
周老汉也道:“秋相公放心!这留山山路好走的很!生哥他利索呢!没事儿!”
他们这般说,秋意泊也就没再坚持。留山因为他这半年出入外加村民们走动,也开辟出一条小道来,确实不算太难走,有秋意泊在,那些狼啊狗熊啊也不敢在草丛蹲人,这一路确实太平。
秋意泊还是第一次看见周生正儿八经在山里的样子,那叫一个健步如飞,怪不得他家的皮毛是最多的。
等到了村里,秋意泊跟周老汉讲了怎么发,周老汉就大吼了一声,不一会儿全村的小孩儿就聚集了过来,也不多,就十三四个小孩儿,周老汉叫他们回去拿碗拿帕子来,就在村门口分了糖,还有些妇人听说也都跟了过来,见是那么好的东西,无一不是千恩万谢。
秋意泊的糖是做多的,一共不到二十户的人家,每一家都能分个三斤左右,那可真是肉眼可见的一大包,有了那么多,妇人们也不禁孩子吃,孩子吃一块,自己吃一块,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秋意泊还见了树哥,树哥是被他娘亲牵出来的,树哥他娘挺着个肚子,看着已经有六个月的怀相了。没记错的话,这是秋意泊第一次见她,眉目清秀,眼神清明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聪明很好的人。她看了一眼秋意泊就低下了头,不好多看,但还是落落大方地与秋意泊行礼贺喜,还按着树哥抱着胖乎乎地拳头给秋意泊作揖,秋意泊笑道:“多少也算是自家亲戚,不必这么客气。”
周生在一旁点头:“媳妇儿,秋相公说得在理……”
树哥他娘也笑着俯身,改成了对着自家亲戚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