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说法,如果长留真君当真做了什么拉低他下限的事情,比如害他一生陷入困苦魔障、害死他至亲至爱一流,这样的情况下让对方痛不欲生,自己也算是痛快出了一口恶气,现在不过是被压迫到了不得不对他反击,严格来算就是完成了他的目的,他为什么要虐杀长留真君?就因为嘴了他两句?
也不是,长留真君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什么。他一直都是很配合工作的,长留真君这个人聪明,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秋意泊怀疑他陡然反水,就是因为看破了他想做什么。
所以虐杀这样不存在于他意志中的选项,为什么会借由‘自己的意志’说出口?
这本就是不正常的。
这既然不是他的意志,那么又会是谁?秋意泊不太清楚,但一般情况下不都说‘心魔’嘛,秋意泊也将它称为心魔就是。
不过……秋意泊仰头看着那些天地法则,一界有一界的规矩,比如这些天地法则,看着与凌云道界的并无不同,实则还是有些差异的。这一界要是渡劫期走的是以前看的修仙里心魔入侵的渡劫方式,也不算太奇怪。
他陡然伸出一手,那万千法则中的一条骤然向他垂落,近乎于透明的银线落在了掌心,秋意泊指尖一勾,那条银线便被他缠绕在了指间,下一瞬间他狠狠一扯,天地法则倏地散了开来,他顺着这条法则,进入了天空之外的世界。
秋意泊一入内,就被这里的景致所迷,这里的天空是一片蓝紫之色,并无土地,脚下的是万千银河,灿烂无比,而在头顶三丈之处,则是此间唯一肉眼可见的实体——一条茁壮的,庞大的,甚至如同心脏一般在跳动的灵脉。
而它的触枝伸向了四面八方,仿佛怀抱着这片虚空之境,仔细一看,便是一片虚空之境。连他所在的这片地方,也不过为一根触枝的末端怀抱着的罢了。它的主枝一直往上衍生,衍生到了一个不可见之地,可秋意泊却能感觉到它怀抱的是整个世界。
秋意泊从未见过这样的灵脉,它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昭示着它的蓬勃无比的生命力,在此之下,他甚至听见了跳动的声音。
为之震撼。
他入迷地欣赏着这条灵脉:“好漂亮。”
原来它就是月亮。
怪不得长留真君说过,每一次入这秘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原因就在此处,因为他们每一次进入的,都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触枝所怀抱的世界罢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腾身飞起,停在了那闪烁着泠泠月华的触枝旁,他伸出一手,覆在了它的身上。
【你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将它取走?!】心中魔物又在叫嚣着。
秋意泊含笑回答着它:【看过即是拥有,他长在这里好端端的,我又何必强行揽月入怀呢?】
说罢,秋意泊一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心中魔物陡然尖叫道:【你在干什么!】
【你这种没脑子的玩意儿,我陪你玩腻了。】秋意泊指尖有黑影闪动,居然有无数煞气自他的胸口被扯出,秋意泊想到是这么个东西留在自己身体里半个月,甚至有点犯恶心,紧接着一想也不是自己的身体,是这头雪豹的,这才好了一些。
他的剑意一如春风,连斩去心魔时都是温柔入骨的。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那心魔惨叫了一声,就此灰飞烟灭。
秋意泊不禁想到要是这个道界渡劫期都靠这玩意儿渡劫,那怪不得养出了一堆废物来。
它就是这样天生地养在这里,有今日这一眼,秋意泊觉得已经很足够了,就把它留在这里,等到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他和泊意秋都已经走到了寿数的尽头,他们还可以再来这里,在这里看着这样美丽得令人震撼的望舒灵脉,然后静静地埋骨于此。
……说起来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埋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虽然穿越到了古代,但是还是很开放的,不排斥火葬的,死后骨灰被风一吹就散在这里也很不错。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它的美,这样直接的接触,秋意泊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之感,他想起了许多东西,比如小时候和爹一起吃月饼,五仁月饼被父子两一起无视,再大一些和师兄弟们一起蹲在食堂后啃冷粽子。那时大家□□练的饿得跟条狗一样,又没习惯辟谷丹,大半夜的不约而同在食堂碰头,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白天剩下的一起悄悄吃……还有一家人赏月品酒,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秋意泊以为早已淹没在了风烟中的往事,没想到原来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谁也不会老,谁也不会死,大家永远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过了许久,秋意泊才从睡梦中醒来,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甚至有些懵。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自己是在笑的。
是个好梦啊。
梦醒了,就该走了。
秋意泊眷恋地摸了摸触枝,跳了下去,正欲离开此处之际,他猛地回头,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一根特别细的触枝……尝试着掰了一下。
啥看过即拥有啊,月亮可以不要,来都来了,但好歹留个纪念品!这么一条细的跟头发一样的触枝断了也看不出来,不影响什么!
那触枝被秋意泊一折,居然没有断裂,反而有灵性似地在秋意泊指尖上蹭了蹭。秋意泊看见了,又开始犹豫了起来,正打算放手,忽地那一根陡然刺破了秋意泊的指腹,一点殷红的血色从中迅速冒了出来,然而别说血珠了,血点都算不上的时候就停止出血了。
毕竟是渡劫期的肉身,不是特意阻止伤口愈合的话也就是那么一须臾的时间。
然后那跟触枝就又在秋意泊手上扎了一下,紧接着伤口又愈合了。
秋意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很想要他的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