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急矿脉是不是假的亦或者那宗门反口,毕竟是发了天道誓言的,宗门不灭,这条碧青砂矿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秋意泊想到这里,发现自己不光没亏还赚了老大一笔,瞬间就开开心心地拍了拍霞影让它跑快点,路过夏分城时他心念一动,让霞影落了下去。

春溪城他常去,反而是夏分城他好像没去过几回,来都来了,下去逛一圈。

秋意泊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夏分城就被人贩子给拐了,要不是奇石道君来得快,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呢……唔,说不定现在已经混成了邪道大能?

秋意泊想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运气想来不错,他确实不太喜欢当邪魔歪道的滋味儿。

夏分城倒还是如往昔一般热闹非凡,仿佛岁月不曾在在此间流逝,秋意泊这般容貌,自然是要被别人多看几眼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容貌天生,不论美丑,若连自己都觉得羞于见人,又或者被人看上两眼就要觉得恼怒,那就是有些看不破了。

秋意泊想到出了秘境也没好好吃上一顿,那天买的烧烤还在纳戒里头躺着呢,瞬间有些唏嘘——总想着离开寒月道界之前去囤一波脆骨,结果哪想到真的要走了是这么仓促的事情,这些脆骨他要省着吃!

他进了一家饭馆,顺顺利利地吃了一顿,又买了一些时兴的布料珠宝一流的玩意儿就回凌霄宗了。

回到凌霄宗的时候太阳还未下山,这时的阳光正是最懒惰的时候,晒在身上耀眼极了,偏偏又不怎么热,连带着秋意泊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也来不及去拜见各位师叔师祖,率先回了洞府休息一晚上再说。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凌晨了,他许久不曾锻炼了,跑到门外练了几遍剑法,出了一身的汗,又跑了个澡换了衣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将寒月道界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改送的土特产分门别类归纳起来,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上山顶去拜见师祖。

“师祖,我回来了。”秋意泊立在老松下,松上有一人闭目独座,面容俊美,眉间却有三尺坚冰不化,正是孤舟道君。

孤舟道君连眼睛都没睁开,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字节,就算是知道了。

秋意泊知道孤舟道君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意外,拿着扫帚将老松附近的落叶都清扫了一番,还把周围的花木都修剪了,这才坐在了树下。孤舟道君道:“小师叔无事可去拜见掌门。”

“师祖,别嫌我烦啊!”秋意泊靠在树干上:“……不然我趁你出门把你这棵松树给拔了。”

一道剑气凭空而现,秋意泊霎时后退,那剑气凛然,寒锐无比,所过之处不触草木而断,秋意泊原本以为自己出息了,哪想到还是被这一道剑气逼得抱头鼠窜,偏偏他还笑着说:“师祖你快停手!刚给你扫了地,别劈了一地啊!”

再一瞬间,秋意泊便出现在了老松上,在孤舟道君身边坐了下来,背后那一道剑气戳着了他的皮肤,却没有再深入下去,饶是如此,那寒意还是逼得秋意泊挺直了背脊,秋意泊问道:“师祖,你的道是什么?”

孤舟道君收了剑气,闻言睁眼侧目看来,他的眼睛是很罕见的纯黑色,饶是阳光明媚,也不见一丝杂色:“无情。”

秋意泊拖着腮说:“真无情刚刚那一剑你怎么不刺下来?”

孤舟道君淡淡地说:“会被掌门骂。”

秋意泊不禁笑出了声,真无情怕什么被骂?他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其实不知道这一道要怎么修,修到最后又如何,难道就真的变成一个无情无心无欲之人吗?孤舟道君行不行他不知道,但他明显是不行的。

“师祖,你不出去游历吗?”秋意泊往旁边一靠,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树干上,不算太粗的树干发出了吱呀一声,秋意泊也没太注意,他看着由树叶中洒落的阳光,眯了眯眼睛:“好难得回来能看见你在。”

算起来这都一百多年了吧?孤舟师祖还真的坐得住,往这儿一呆就是一百多年?

让秋意泊在山上待一年他都觉得待不住。

孤舟道君道:“不想去。”

“哦。”秋意泊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孤舟师祖是宅男。“师祖,我越修其实越觉得茫然,我不知道我的道在哪里……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修太上忘情道,可是这个道统我修到现在也没领悟出点什么来。”

在孤舟道君面前,秋意泊毫无障碍就问了出来。

“太上忘情不该是忘情吗?”秋意泊打了个呵欠,随手捞住了孤舟道君衣服上的飘带,在手里漫无目的把玩着:“可是我感觉我挺正常的,至今我还会怀念我早已故去的叔父,也不算忘?可是这一道我修起来确实是顺遂……”

因为想起了秋澜和,所以想回家看看,昨日路过夏分城买的一批宝石布料还有凡人可用的丹药都是为了回去准备的。

孤舟道君闭目细听,正等着下文,也好为秋意泊解释,忽地听秋意泊道:“……该不是打算给我憋个大的劫数吧?”

孤舟道君沉默了一瞬,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自朔云道君之上,洗剑峰一峰弟子皆是修习太上忘情之道,但结局总是不好。再看秋意泊,他不论是修没有修太上忘情,他还是他,自小便是如此,重情、重性,或有改变,但着实挨不上‘忘情’两个字。

论理,秋意泊修行太上忘情一道不该如此顺遂,可事实上他就是一路顺遂通达,六百余岁便登大乘巅峰,如今已经开始寻求自己的道了。

或许秋意泊说的是?他如今一路顺遂是因为劫数在后面等着他?

秋意泊抬起一手搁在了眼上,遮去了刺眼的阳光,他慢慢地说:“我去寒月道界又有奇遇,重修了一次渡劫期,那地方奇怪,渡劫期是送一只心魔,倒是没影响我什么……我第一次渡劫是因宗门之故,陷入身责之劫,这一次我想着血来宫已经覆灭,亦有了心仪之人,还想再看一看我还能有什么劫数。”

“……若无心魔,我想我这一次是放纵之劫。”

他上一辈子是读了二十几年书,来了这个世界依旧是自小读书明礼,有一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比如礼义仁信,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改变的。上一次有血来道君压着,不得不为宗门东奔西走,拼尽全力,造万千杀孽……现在想来,其实那一次是关于责任的劫数。

他自小不爱受约束,总想着逍遥自在,修仙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己,所以那一次劫数告诉他,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责无旁贷,什么叫做不得不为。

这一次渡劫,他没有了同等的责任,又因为秘境的关系不会出现真正的死亡,就想放松片刻由着性子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极端的自由必然侵害他人的利益,所以他放纵自己无视道德,明明有更温和的手法,但却选择了折辱琼怀等一众真君,且丝毫不觉得后悔。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