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强调道:“是万具人骨淬炼出的骨髓液——以足月,将出生却还未出生婴儿淬炼,最为为极品。此乃邪道之宝,还藏在你的本命剑中……这玩意儿,最是吊邪性。师叔,自你重新炼制它后,心境应该算不得太平吧?”
他就说,一般正常剑哪有这么对他的。
金虹真君细想,随即一哂:“……还真是。”
“师叔你仇家颇多啊……”有一抹极其灿烂的金焰从抹布的最下方陡然亮起,慢慢地向上漫延,火焰灼烧之间,仿佛耳边有万千婴儿厉哭,无数幽影自抹布中溢出,却还未来得及逃离,就被金焰焚烧殆尽。
秋意泊打量着剑身:“方才还说我们找个地方碰面,现在师叔恐怕就只能跟我走一趟了……师叔,我说你也是的,我师傅之前在游历,如今闭关,确实不好请,顽石师叔自个儿忙着渡劫,也不太好请,可我不就搁您旁边住着嘛?炼剑何不来寻我?我又不收你工钱。”
金虹真君含笑道:“长生待我这般好,让我用什么来报答比较好呢?”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金虹真君,认真地说:“活得长一些,我希望师叔能活得长一些,平平稳稳地叩问炼虚合道,再平平稳稳地叩问造化之境,千万年后,我还想与师叔把酒问月。”
做人要惜福,秋意泊心想,他不求其他,只求这些了——他希望他的每一个兄弟、姐妹、朋友、长辈都能做到这一点,无灾无劫,顺遂平安。
“就这些?”
“自然。”秋意泊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最好是能快点,师叔你争点气,早点叩问造化,回头我要给人欺负了,你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到,把人抽得原地打转儿,我就很快活了!”
金虹真君失笑:“你还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师叔答应就好。”秋意泊也笑,知道自己这个心愿说着简单,实则离谱,不过到底是愿望,愿望当然要尽善尽美。
他将美人剑重新组装了起来:“我先把我爹的剑修好,到时候再弄你的,左右你要同我一道走,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金虹真君颔首:“好。”
十五日后,秋意泊带着枯荣和一语春寒去了暮云斋,入内时,秋临淮在亭中小酌,目光清淡,见他来了,便问道:“修好了?”
“爹,修好了。”秋意泊行了一礼,将剑还给了他,又四处张望着:“三叔呢?”
“予我便是。”秋临淮道。
秋意泊将两柄剑都交给了秋临淮,秋临淮扫了一眼,将两柄剑都纳入丹田之中,随即道:“泊儿,你做的不错。”
秋意泊也没敢坐下来,道:“爹你喜欢就好……爹,我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说罢。”秋临淮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杯中酒,秋意泊见状就将迷仙引递了过去:“爹,这个好喝,不过容易醉,要是不想醉,最多一杯。”
他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是想麻烦你和三叔跑一趟——我已经决定将秋家嫡系一分为一,一半留在凡间继续发展,另一半送入望来城,爹,我们秋家也是时候在修仙界立足了。”
秋临淮目光不动,仿佛秋意泊所说的事情与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为何这般想?”
“爹,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秋意泊的目光自秋临淮身上掠了过去,他有意不看秋临淮,自己挨着亭子的美人靠坐了下去。秋临淮道:“都说说,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假话是凡间战乱,秋家在凡间屡遭重创,恐怕难以平安渡过此劫,分出嫡系送入望来城安养生息,不使我秋家嫡系断绝。”秋意泊低声说:“真话是……多培养一些修士,我是真的懒得收拾这烂摊子了,等去望来城这一批族人娶妻生子,好山好水养着,总该生出几个有灵根的来了吧?届时,爹,做到这一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本可以当做看不见。”秋临淮一语道破天机:“这一次,你本可以不回来,秋飞渊已至金丹,为何不让他来?”
“这不是不回来还察觉不出来吗?”秋意泊无所谓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爹,那你和三叔为什么要回来呢?”
一回来还是要杀人。
他杀人,是为了澜和叔,是为了他爹,为了三叔,为了哥哥姐姐……那么他爹和三叔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秋临淮目光如冰:“泊儿,你放肆了。”
“我放肆也不是一回了。”秋意泊起身:“爹,愿意去望来城的族人已经确定好了,明日辰时,我会用飞舟接了各处族人送往望来城……好了,爹,我先告辞了。”
今日早起的时候秋渡云来报,说已经确定了要去修仙界的族人名单,快马之下,接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也够跑遍如今的朱明国了,只是许多旁支是来不及赶回来了,届时他去跑一趟就是了。还有更远一点在别国的旁支,信件无法送到,那只当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秋意泊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秋临淮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将杯中酒泼了出去,取了秋意泊留下的迷仙引,倒了半杯……只有半杯,一饮而尽。
“泊儿……”秋临淮喃喃地说:“酒确实不错。”
不是真的想训斥他的。
只是有些烦躁罢了。
在旁人面前还需伪装一一,在泊儿面前,便不必了。
翌日辰时,秋意泊将一半嫡系送上了飞舟,有些人是自己愿意去的,有些人是哭爹喊娘被绑着去的,秋意泊无所谓,既然他挑了秋渡云为家主,秋渡云决定让谁去,他就让谁去。
将所有人送上飞舟后,秋意泊看向了秋渡云,秋渡云俯身拱手道:“老祖,孙儿还是想留在凡间,一展所学。这燕京城若无我秋家,怎还有颜色?”
秋意泊颔首,微笑道:“好。”
其实凡间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秋家子弟自小到大学的都是帝王术,不是道术。秋渡云没有被修仙界种种迷惑去了,秋意泊颇感欣慰。
秋意泊挥了挥手,秋渡云便退到了一旁,他看着远处缓步而来的一人,拱手道:“爹,三叔。”
“免礼。”秋临淮目不斜视地上了飞舟,秋临与则是横了他一眼:“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