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了没一会儿,忽地秋意泊听见了几个脚步声,都较为轻盈均匀,看来来人有功夫在身,紧接着牢中便是一亮,几个军装打扮的女子持着火把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个华冠丽服的美人,那美人目光在牢中一扫,便停留在了秋意泊身上:“你就是徐博文?”
还不得秋意泊回答,那美人便戏谑地挑了挑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无甚,我就是来看看要娶我的是哪一个。”
“如今看来,看着也不如何。”她打量着秋意泊的面容,虽说容貌不甚出色,但一身气派倒显出几分不凡来。“可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隔壁戳头丧气的那个锦衣少年猛然抬头看来。
秋意泊坐起身,他盘着腿,啼笑皆非:“我姓谢。”
隔壁那少年人道:“……我是徐博文。”
美人的目光陡然向那个少年的方向看去,随即看向秋意泊,百无赖聊地挪开了视线:“那也是废物。”
她的意思很简单,反正都是废物,一起骂了也不算骂错人。
秋意泊双手垫于脑后,往后一趟,笑着随口道:“那可真是冤枉啊……”
这位应该就是吴家的平南郡主,隔壁那少年人是商量着娶她的,婚事说不定已经定下了,平南郡主乃是一代英豪,估摸着对自己这婚事也不太满意,所以得知可能是未来夫婿的人被关入了锦衣卫大牢,就来看看‘笑话’,然后秋意泊自己被殃及池鱼,连带着一起被骂了一顿。
至于这个‘笑话’到底是以婚约换人出去,还是因婚约把人弄死,又或者单纯过来看笑话,就要看这位郡主的手段了。
毕竟是牵涉谋反大案,锦衣卫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人放出去。如此大事能在长风馆里密谋,指不定长风馆就是他们的交换情报的地方,其他人干不干净都不好说,对着谋反这种大事,换任何朝代几乎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隔壁那锦衣少年面容扭曲了一顺,憋屈地说:“郡主何必深夜来此脏污之地,莫要污了贵足。”
平南郡主目光注视着他,说实话,这徐博文还不如是方才她认错的那个呢,至少能看出来颇为洒脱,眼前这个眼中阴郁,满脸憋屈……想要借她的势力,用她的权,还要做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岂非是个贱人?她也懒得再与他啰嗦,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她不管这徐博文,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刚一出门,就见到了一个面相阴柔的青年走了过来,那人淡淡地道:“平南郡主。”
“呦,赵大人。”平南郡主勾画得秾艳的嘴唇挑了挑:“我可不是来求情的,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赵大人若是徇私枉法,恐怕对圣上也不好交代吧?”
青年颔首:“郡主这般想是最好。”
平南郡主啧了一声,甩手走了。
秋意泊在里面听得真切,可能是见过的太多,针对二人的对话轻易的就推测出了一个简单的背景: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是皇帝心腹,皇帝应该很忌惮平南郡主,平南郡主家里无意谋反,所以要把平南郡主低嫁在京中来安皇帝的心。但平南郡主并不满意这个联姻对象,或者说十分看不上,方才两人的意思是指挥使怕平南郡主来捞未婚夫,平南郡主怕指挥使因为她而轻放了未婚夫。
秋意泊侧脸看了一眼隔壁又垂头不言的锦衣少年——这小家伙太可怜了,爹不疼娘不爱,被家族送去联姻个厉害老婆,委曲求全绿云罩顶,结果现在未婚妻还看不上他,打算让他脱层皮。
锦衣卫指挥使走了进来,将少年提走了,与此同时第三间牢房那个少年也被提溜走了,不多时前面就传来惨叫声:“你们敢——我爹是户部尚书——!啊——!”
……好惨。
秋意泊有一种奇特的预感,他要是现在不跑,下一顿打估计要落到他的身上。他想了想,有点想把这个大瓜吃全乎……忍了!
没一会儿守卫就拖了两个昏迷的人回来,各自扔进牢房里,秋意泊爬起来看了一眼,背后血呼啦啦的,应该是被鞭子抽的。他还没看仔细,自个儿的牢房也被打开了,守卫进来,冷声道:“起来!走!”
秋意泊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前头的刑房。锦衣卫指挥使就在那儿,他淡淡地瞟了一眼秋意泊,张嘴吐出一个字:“打。”
秋意泊被架了起来捆到后面的刑架上,他想也没想就吼道:“官爷,我冤枉啊——!”
那声音可谓是中气十足,震得满屋子的锦衣卫都缩了一下,有点想去揉自己的耳朵,可偏偏指挥使在这里,没人敢动。方才审过秋意泊的那个锦衣卫低声道:“大人,这个是王家的表亲……方才已经来过人了。”
锦衣卫指挥使侧脸道:“给了多少?”
“……五千两。”那锦衣卫道。
指挥使颔首:“那你就替他受了这一顿吧。”
锦衣卫大惊失色:“大人?!大人卑下做错了什么?!大人饶命啊——!”
这也是锦衣卫的惯例了,锦衣卫办事几乎都是大案,为了谨慎起见,时常将同在一处的人都抓回来,难免错抓,但通常调查清楚也就放了,但具体什么时候放出来就要看什么时候查清楚了。进了锦衣卫大牢,一顿杀危鞭总是要挨的,有些富贵人家为了避免自家子弟吃苦,也为了早日放出来,就会塞些银子好让锦衣卫早日放人。
指挥使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勾勒出一抹冷笑来:“平时我不管你们,今日,还敢?”
秋意泊还想着一会儿被打怎么演呢,结果旁人就先被打了,他搁刑架上看着,还有点看好戏的感觉——观影位,顶级视角,身临其境。那鞭子比普通马鞭还粗一圈,约有五尺长,没带倒钩,但看色泽是上好的牛皮,但混入了金属丝,打一下破皮出血是必然的了,但没有倒钩伤口比较好处理,一般情况下死不了人。
旁边那位锦衣卫也是个硬汉,知道自己这一次做错了,咬着牙硬挨,实在忍不住才发出一声闷哼声。二十鞭稍纵即逝,那指挥使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锦衣卫,自然有其他锦衣卫赶紧把人放下扶出去治伤口了,指挥使看向秋意泊:“说说看,为何去长风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