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段内容的时候,丁格尔浑身僵硬,脸上的表情更是完全凝滞,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这甚至让他此刻耳中传来了一阵嗡鸣声。
他直直的瞪着双眼,信件上的文字在他的视线中好像飘动了起来:
‘我也许是真的疯了,所以才会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我也明白如果我将这个想法说出去,很多人都会将我视作为民族的背叛者,而第一个冲出来吊死我的人一定会是大帝。’
‘但是,我敢用自己的人格来保证,我,迪兰舍费尔,不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成为鬼魂,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们的民族。’
‘而在今天,在这个危难之际,我逐渐意识到我所拥护的究竟是什么,毫无疑问,那是我们的民族。同样,我坚定的认为每一名哥尔特人,都该把自己的民族当做个人之上的最重要事物。’
‘我们必须得确定一个事实,——任何一位伟大的英雄人物都无法代表一个民族。’
‘他只能是民族的一员,如果他将个人意志凌驾于民族之上,宣称他代表着我们整个民族,那这一定是错误的思想。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英雄是否会永远成为英雄,没有谁可以永垂不朽,而民族当下的未来,却是每一个哥尔特人都要为之终生奋斗的事业。’
‘所以当现在我们的民族遭遇这场必须尽快解决的灾厄之时,它的未来必须得放在第一位,而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一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这无需质疑。’
‘但现在,想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我们不得不希望焱国人能有终止战争的意愿,但我不知道等恩佐士的这场战役结束后,焱国人会做出怎样的举措。如果我的目的顺利达成,那么焱国人所面对的将是一次可怕的伤亡。或许他们会考虑到接下来的战损而不得不选择终止战争,那正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我希望是这样。’
‘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我心中非常忧虑,因为要达成我所寻求的愿景,除了焱国人这个因素之外,我们本身还要做出更多的努力,其中最关键之处是来自于我们民族内部的巨大挑战。’
‘这个挑战我认为可以归属为以大帝为首的强硬'主战派',请原谅我用'主战派'这个形容词来表达当下政权中的一些人。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形容词好像是在分裂我们的政权,但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必须和你阐释得足够清晰,不至于让你以及更多的人带来误解。’
此刻,在看到‘主战派’这个形容词时,丁格尔除却内心仍在经历巨大的震荡外,不知不觉间情绪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我可以笃定的认为,等接下来的这场战役结束,不论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大帝都一定会选择将战争继续下去。不论何种程度的谈判对他来说都是耻辱,而他绝对是无法忍受的,所以我才会用'主战派'这个可能带有歧义的词语来统称大帝现在的政权。’
‘而在当下的危机中,我坚定的相信继续以强硬的姿态来延长战争的时间,只会将我们的民族与国家拖入深渊。就这场因海外殖民地计划招来的灾厄而言,我们犯了个难以承受的错误,这是帝国如今遭受的最大教训,我们必须得为此做出改变,而现在,也确实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间。’
‘可当以上这些想法逐渐在我的脑子里彻底形成时,我才意识到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够用了,我即将带着我的部队去和焱国人决一死战。而在这些天和你的接触与交流中,我意识到你和我麾下其他军官有所不同,我洞察到你或许和我怀有类似的想法,所以我会与你进行一次详谈,而当谈话结束后,它将决定这封信会不会交到你手中。’
‘如果你收到信并阅读到这里,那么将接下我交予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它艰巨而困难,不仅需要做出巨大牺牲还会在事后为人诟病,更有可能会被视作对于民族的背叛,成为耻辱。因为在最后时刻,它具有极大程度的颠覆性。’
“但请你明白,它关乎着我们民族与国家的未来。而对于未来的思考,并非是每一个哥尔特人都能深切认识到的,大多数人一生中都在盲从中度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现在,请仔细阅读并铭记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看到这里的丁格尔面色凝重,双眼紧紧盯着下面的那一大段话,但正在这时,楼梯上“蹬蹬蹬”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长官,晚饭做好了,我们煮了肉汤。”上来的士兵看着倚靠在窗户前看信的丁格尔说道。
但丁格尔并没有应答,他仍旧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信,仿佛并没有听到声音。
在昏黄的灯光下,士兵能看到丁格尔的脸色尤其的凝重,这不仅让他心中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长官,那您先忙,等会儿我再来叫您。”士兵识趣的低声说了一句,转身便下了楼。
而刚一下去,便有另一名士兵问他:“上校怎么没下来?”
“他在忙,我们等会再吃饭吧。”士兵摸了摸鼻子,找了张凳子坐了下去。
“上校从下山后就一直阴沉着张脸,也不和我们说话,他这是怎么了?”一名驿站士兵皱眉道。
“还没有从这场战役中缓解情绪吧,毕竟这场战役对于上校而言,是又一次沉重打击,他远比我们经历的打击要多。”护送丁格尔下山的一名骑兵少尉摇头说。
“为什么这么说?”那名驿站士兵不解问道。
少尉放低了声音,接着说:“上校是从布鲁洛港过来的,自从焱国人入境后,他几乎参加了与焱国人的每一场战役,可你们都知道,我们基本每一场都输了,虽然这并非是由于长官们的指挥不当。而最近的这次,真要说的话,也只能算作一场惨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