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雨稍霁,沈初宜才方喘过气来。
她只觉得浑身都痛,尤其一双腿,甚至依旧在颤抖,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此时萧元宸却仿佛非常困顿,他躺在沈初宜身侧,声音低沉:“一刻后让姚多福伺候。”
说罢,萧元宸便沉沉陷入梦乡之中。
沈初宜咬了一下下唇,让疼痛激起自己的意志,她慢慢爬起身来,撑着床框,勉强站起身。
此刻的东暖阁里暧昧气息更浓,沈初宜蹒跚着穿好衣裳,一步步来到藏在碧纱橱后的暗门前。
她先轻轻敲了一下,很快,房门便被打开。
丽嫔沉寂的俏脸出现在微暗烛光下,她眼中闪烁着不易觉察的嫉妒和恨意,那一瞬的目光犹如地狱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但沈初宜似乎已经失去了心神,完全不知丽嫔的眼神是什么模样,她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站在丽萍面前。
丽萍看着她脸颊泛着红晕,嘴唇一道殷红,又看她露出的脖颈上漫布胭脂花,眼神更是幽暗。
沈初宜似乎累坏了,也吓坏了,她眼底还有着眼泪。
丽嫔没有说话,沈初宜也依照之前的交待不敢开口,她同丽嫔安静见礼,然后才慢慢挪着步子,走入暗室之中。
丽嫔从暗室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身后的暗门合上,瞬间遮蔽光阴,黑暗当头袭来,却不让沈初宜害怕。
她靠在墙壁上,忽然环抱住手臂,眼泪倾斜而下。
在丽嫔面前,她是胆怯的小宫女,独处时,她是镇定自若的大姑娘。
可此刻,当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之后,她才终于明白,她依旧觉得委屈。
怎么可能不委屈,怎么可能不恨她?
她是贫贱,是卑微,可她也是个人。
丽嫔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她的人生搅烂,让她就这样成了替身玩物,没名没分,危机四伏。
在外人面前时,沈初宜甚至都不能委屈。
此刻她身上很疼,刚刚经历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海里,让她觉得越发难受。
只有在这全然的黑暗里,她才敢无声哭泣。
可这哭泣却也不能长久。
沈初宜无声哭了会儿,觉得自己稍微好了些,这才抹了一把脸,慢慢往外行去。
等在另一扇门前的果然是周姑姑。
周姑姑见她眼睛通红,人也瑟缩发抖,心里倒是不怎么同情,只是觉得她无甚用处。
不就是侍寝,怎么这般模样,以前娘娘可从来不觉得害怕。
不过面对沈初宜时,她难得端出慈祥面容来。
“累了吧,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一会儿沐浴更衣就舒坦了。”
她犹如家中的寻常长辈,似乎觉得只要慈悲为怀,晚辈就能感恩戴德。
沈初宜沉默片刻,才压低声音道:“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周姑姑过来扶住她,那双干枯的手犹如铁钳,牢牢挟制住了她的自由。
“傻姑娘,方才陛下可有疑惑?”
周姑姑气定神闲:“你莫要怕,不会有事的。”
沈初宜没有说话。
这一次沐浴,红果没有跟进来。
沈初宜已经哭过一场,也没有再哭,她安静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穿衣。
她穿的依旧是自己的宫装。
精致柔软的软烟罗再好,也不是她的衣裳。
待她收拾整齐出来,就看到周姑姑温和的笑容。
“今日肯定累了,来初宜,喝碗安神汤,回去好生歇着。”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垂眸看向送到手边的安神汤,没有任何迟疑,接过便直接喝下。
药很苦涩。
有一股让人几乎作恶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但沈初宜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没有剩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