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奔年和老苗婆他们两代人的事过去了几天,我整个人都还是闷闷的,心里一直想着,总觉得有些发堵。
现在的我,正半趴在张九炎的办公桌上闷闷的不想说话。张九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跟前道:“怎么啦?心里面还在觉得堵吗?你该不会是以心里堵为理由偷懒吧,我的小助理凌大小姐?”
张九炎的话并没有把我逗笑,我抬头看了看他,又将头趴在了桌子上,翁声翁声地问:“你给缠着周奔年的女鬼请走了吗?”
张九炎笑得有些无语:“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送个女鬼走是什么多麻烦的事吗?周奔年身上的女鬼早在那天我们说话的时候,老仙就搞定了。不过鉴于人家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晚些我再给他送个替身就行了。”
“哦……”我换了个趴的姿势,身体还是没动。
“他们这个事确实是很复杂,不过你堵一堵就得了啊,怎么还堵个没完没了啊?又不关你的事,一直给自己添堵,小心堵出皱纹来。”张九炎用手指戳了戳的我脑袋,发现戳不动,又想用双手把我脑袋给撑起来,最后发现两只手都撑不动,大概因为我脑袋大。
“我一直都在想,他们每个人在整个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没有人是完全的恶人,却也绝对都不是好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纯粹爱着的人,但在这些纯粹之外又完全不顾及他人死活。”在张九炎拿我脑袋没办法的时候,我自己坐了起来。
但我坐看来的时候没有正确估算趴姿久了会对脖子造成的影响,一起来发现脖子有些酸,于是我又只好先将脑袋暂时垂了下去,抬手揉着后面的脖子。
张九炎笑出声:“果然头大显重,自己都起不来。”
我声音还是闷闷:“他们三个人还真不愧是一家人。也对,不然这仨也进不了一家门。”
仡濮碧玉深深地爱着寨勾先生,宁可未婚生子,宁可承受族规惩罚,即便寨勾先生死了,也要为他坚守一生。她对心上人的痴情自不必说,可反观她对周奔年,纯纯把别人当作工具人,说用就用,用完就丢,一丁点都感激和情面都没有,更谈不上顾及他的感受了,结果最后害了自己的女儿。
周奔年爱仡濮碧玉爱得深沉执着又扭曲,他甚至为了仡濮碧玉宁可不要自己作为男性的功能,不要亲生的子女,完全靠自己独自抚养着自己爱的人和情敌的女儿。但恰恰就是他这种扭曲的心理,直接导致了仡濮碧玉和寨勾先生一生的悲剧,也导致了自己一生的悲剧。
周汐芮不爱她的妈妈,更不爱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她却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养父周奔年。养恩大于生恩,这一点她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在知道真相后,依然没有改变过对周奔年的爱,不仅没有嫌弃他的相貌丑陋,更没有嫌弃他油腻且一事无成的一生。甚至为了周奔年有个幸福的晚年,违反族规跑去对向珊珊下蛊,害了别人的一生,最终害了自己,也害得她们仡濮家这一脉蛊术从此绝后。
有因必有果,这一刻,每个人的因果都形成了闭环。
“我早同你说过,世界上没有对错,更没有绝对的善恶,有的只是立场和视角。以谁的视角去看谁的立场,看到的就是谁的对错。”张九炎看到我听得愣愣,又道:“他们这两代人的事里,看起来都是可怜人,实际上没有一个值得可怜。天道法则,因果从不会漏过每一个人。”
“你有没有觉得,周奔年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把周汐芮当作亲生女儿了,只不过他心里对那老苗婆太执着,自己察觉不到而已。他对周汐芮的厌恶,除了寨勾先生的原因,还有大部分原因是他自己内心产生的矛盾。他觉得他应该恨,但其实他早就已经产生了爱。他只不过在用厌恶来逃避自己的心而已。”
“你看出来了?”张九炎笑了笑,我对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能知道老苗婆给你下蛊的事吗?”不得不说,张九炎是懂得拿捏我的,他看我还是蔫蔫的样子,直接就切中了重点。
果然,我立刻便来了精神,一瞬间头也不重了,脖子也不酸了,嗖一下就从趴着想站起来,结果没有预判到趴久了腿也会麻又一屁股坐在了张九炎的老板椅上。
我一边揉着小腿,一边问“快说,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九炎是怎么知道的?当然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是白家师父给他打的念。
前面有介绍过,白仙也是五大仙之一,大部分人将白仙当作是进财、防病的吉祥物。传说中的白老太太就是由刺猬演化的神灵,主要是为人治病,而且精通巫术。
“难怪那老苗婆要说是同宗同源,原来巫术也是咱们白家师父所擅长。”我恍然大悟。
“白家师父和灰家师父都特别低调,他们很少理会世事,除非真的遇到非他们不可的场合。”张九炎说得淡淡,“老苗婆既是拜访,也是试探,如果不是白家师父告知,恐怕我们现在都已经中了她的蛊了。”
“她会对着我们下蛊?”我表情不解,“她不是来解决周奔年的事的吗?她不没有恶意吗?”
“哪有那么绝对的恶意和善意,你看她做的那些事,就应该知道她不是一个纯善的人。我们为了帮向珊珊让她女儿遭到了反噬,你觉得她来能是善意的吗?”张九炎掏出一支烟点燃,一扭头看我有些不解的眼神,他又解释道:“她最开始的忌惮就是我们帮向珊珊解了蛊,以至于周汐芮遭到了反噬。所以她刚刚来的时候不敢给你下控制类的蛊,于是下了个所谓的治疗蛊来试探。要是我们发现不了,那后面的通天犀也就不用给了,直接下了蛊提要求就行。要是我们发现了,反正也是打着给你治病的幌子,就像她说的,对你有眼缘,所以顺手给你治个鼻炎。”
张九炎朝着另一边吐出一口烟圈,再把头转向我:“仡濮碧玉心思那么深沉一个人,行事又不管别人死活,她会单纯给你治病?你觉得我会那么容易就信了她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