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回到教学楼,他从夕阳里脱身,却陷入了另一片海洋,他在那里越陷越深,没有挣扎,任由海水将自己包裹,带他去往不知多少岁月后才能抵达的海底。
可怜的人呀,也是让人羡慕的人呀。
不觉间,他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从前门进还是从后门进,常遇春第一次想这个奇怪的问题。如果前门进的话她肯定会看到他,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再次面对她。可如果从后门进的话......或许是因为那样她就看不到他了?说不清,谁都说不清。
他还是从前门进了,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奇怪的问题需要准确的答案吗?貌似不需要。
常遇春低着头,慢悠悠地走着,他从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步伐,就像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幼童,走得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他突然觉得低着头走路是不是不太好看,于是很不自然地抬起头,看向了被擦干净了的黑板,他看得那样仔细,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终于回到座位,该干些什么?平时的这个时候一般会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失忆了。他的手在桌洞里摸索,拿出了一本语文书,随意翻开一页开始看。
“第一间,盛着我们的爱和恨。对父母的尊爱,对情侣的情爱,对子女的疼……”
看着看着,常遇春觉得有些渴。对了!平时吃完饭他会先去接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摸了摸脑袋,有脑子的感觉真好。
常遇春拿上水杯,刻意快速左转起身,他愣住了,转过身打量整个教室,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头迷茫的猪。
这个从来都规规矩矩地像个机器一样的男孩怎地慌里慌张?因为他仍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遇到了一个每个男孩都会遇到的人,尽管匆匆了些,尽管潦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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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办公室。
朱岳诚拿起常遇春桌子上盛着灸疗柱的桶,看着配料表,打趣道:“这孩子是咱新来的同事?装备挺齐全,还有酒精灯。”
坐在一旁的一位女老师一下子来了精神,忙对朱悦城说道:“这孩子眼睛不好,得每天来这用这些东西治疗眼睛。”她叫李珊珊,约莫五十来岁了,是常遇春以前的物理老师。“这是个好孩子,他每天晚自习都得来这治疗,但成绩是一点没落下,看不见黑板,上课的时候就蹲在讲台上,一蹲就是一节课……”李珊珊颇为自得地说着。
“哎呦呵,如海呦,叫你捡了一个好苗子。”朱岳诚拿起桌子上的灸疗仪器,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平时被别人恭敬地喊作主任的李如海面露不悦,仍然敲着键盘,没有答话。
办公室寂静下来,像没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