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人你,是位‘欢人’。”——欢人是古代对男同性恋者的称呼,我的话音一落,宁子佩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在古代,爱南(男)风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有那么一段时期甚至还被那些上层名流看做是风雅之事,只不过风雅是一时的,不能代替全部的生活,如果因此而耽误了子嗣,那可就真成了天下笑柄了。所以至今没有生养子女的宁子佩乍闻此言不免心虚,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当然,宁子佩有断袖之癖也不是我推理出来的,这一点楚龙吟在山洞那会儿时就已经告诉过我了,但是宁子佩本人却不知道啊,所以我用来忽悠他足够了。不给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我紧接着道:“有句话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一个人的心思掩藏得再好,也难免在情绪受到极大波动的时候从眼睛里流露出几丝真情实感来。就像我刚才对本案做推测时所说过的:人的行为有时候是不受思想控制的,比如有些人过分激动的时候手就会不由自主地颤动,想停都停不下,而眼睛里的情绪就更难在我们自己看不见的情形下收发自如了。
“当我们不喜欢某人或看见某事时,身体会不自觉地微微转离该人或该事,同样的,当我们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时,眼睛的瞳孔就会下意识地扩张,眉毛会上挑或是弯成弓形,眼睛也会不由自主地睁大,这些神态变化出自最真实的本能反应,虽然挑眉或睁大眼睛刻意做也能做出来,但是如果一个人的喜欢和高兴是伪装出来的话,笑意不会达到眼底,瞳孔也不会随之放大,而上述这些表情的细微变化如果第一时间出现在脸上,那就几乎可以肯定是出自该人下意识的最真实的反应了。
“宁大人脸上也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而且不仅仅只是片刻的事,是几乎在你望着那人的所有时间里都始终保持着这个状态,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宁大人是十分喜欢这个人的,这种喜欢不是仅指欣赏与投契,而是近似于男女之间的吸引与心动,只有心动才能使人长时间地保持这种亢奋,而单纯的欣赏只是一种评价,是很平和的一种情绪,不可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波动。
“宁大人这种持续亢奋的神态和目光只出现在一种情形之下——就是我们应邀前往贵府做客赴宴的那一回,您在望向楚二公子的时候……您心悦楚二公子,并且每每看向我的时候眯起眼睛微扬下巴——这是不喜与排斥的表现,当然您不是只针对我一人,您对所有女性都保持着距离,您府中的丫鬟负责布菜时只给宁夫人夹菜而未给您夹,说明您平时就是这样吩咐她们的,您对女性有排斥感,不喜她们近身,甚至几乎从不落眼正视,而对家夫却热情坦诚,连家中折了姨娘这种私事都肯拿出来说,对楚二公子就更是……所以我断定,您是有南风之雅的人。”
我这番话还未说完时,宁子佩的脸上已经是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了,他没料到我居然当着楚家兄弟尤其是楚凤箫的面就把他的心思说了出来,以至他最后几乎是涨红着脸又羞又恼地到了爆发的边缘,却早已连看都不敢看就站在他身旁的楚凤箫一眼。
眼看着宁子佩就要发飙,忽听得楚凤箫“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惹得宁子佩不由自主地带着惊讶偏脸看他,就连我也有些诧异——楚凤箫难道不是应该正感到尴尬着么?刚才我可是一点都没顾念他的感受——他们两个尴不尴尬我才不会介意。
楚凤箫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他勾着唇角,也偏脸去看宁子佩,复又低声笑道:“宁凤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毛病,读书时就因这个你伤了十里八乡无数怀春少女的芳心,如今又想让整个沙城待嫁女子泪淹全城么?我看你还是莫叫凤起了,改字‘倾城’罢,宁倾城,昔有佳人绝世独立,今看公子引泪倾城——倒也是一段佳话。”
楚凤箫这话里并无任何嫌恶或讥讽之意,反而像是在打趣老朋友一般,完全没有尴尬不自在,仍旧泰然自若微笑坦荡。
不得不佩服他这四两拨千金的一招,将这么一件难堪的事轻而易举地转化成了一个亲切的玩笑,连宁子佩原本恨不能钻进地缝去的困窘都因之渐渐消退,他望了楚凤箫片刻,眼眸一弯,转回头来自语般低声骂了一句:“连你楚老二这么个混球爷都倾不了,还倾个鸟的城!”
楚凤箫望天摇头,宁子佩就垂着眼皮儿笑,半晌才又抬起头看向我,语气已是平和了不少,道:“楚夫人又是如何推断出我与家父关系不好的呢?”
我便接着方才的话题续道:“令尊经商,常年在外跑生意,没有时间与自己的儿女相处,久而久之你们彼此的关系自然会越来越疏远,因此宁大人你才同令慈的关系更加亲密,进而只对令慈产生认同感。又因为对令慈的过分认同,当令尊先后纳了两房妾室进门之后,令慈所表现出的对其他女子反感和厌恶的情续就十成十地转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