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永不停歇,从临洮到江城,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木楼上人潮拥挤,月季穿着缎面旗袍靠在窗边,一墙之隔是锣鼓喧天。
这军阀娶亲当然与常人不同,既然要应一门婚事,让别的男人代劳终归是别扭的,落在这帮一方豪强身上,更是掉面子的大事。
既然要亲自出席,还要游街,安全问题便是头等大事。这战乱年头,只要在桌面上的人物,仇家多到数不清。
就算不是仇家,为了让水浑起来,随手打发几个死士也是情理之中。
“这都接了七天了,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新娘子红衣穿了七天,也是可怜。”
月季伸手唤来小厮,要了些消磨时光的小碟菜,茶杯端起,那眸中神色也隐晦在氤氲水汽之下。
这些天她在好几家军队高层处安插了【秦淮】的姐妹,来来回回花信传了一大堆,核心都是一个意思——谁也不清楚那大军阀哪一天真正上花车。
嘴巴严实也是情理之中,月季暗自揣度,如果这么轻松就问出来了,我倒要怀疑他们估计放线钓鱼呢。
她托腮望向窗外,那花轿前头敲鼓的后生们赤裸上身活力四射,只是那眼眸极沉闷,像是只会呆立的木桩子。
他们打一天工,也就够吃一天饭。
军阀治下,这些家伙都是潜在兵员。给多了东西,他们就有本钱逃荒,给得少了,又会逼得这般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铤而走险。
月季冷哼,要想牛跑,又想牛不吃草。
她正出神,对坐忽然落了一个人影,带来一阵药草味的沉香。
月季抬起头,面前青年一副留洋学生打扮,头顶西帽,鼻顶眼镜,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她咂咂嘴,呦了一声:“萧潇,你别说,你扮男装,比女装好看。”
萧潇没想到才一照面就被识破,装模作样吐口气,凑到月季近前:“月季,怎么看出来的?”
月季手指扶上萧潇脸颊,顺着她下颚线一路摸索到耳后,最后静止在耳朵侧面的柔软凹陷处:
“…【画笔阁】的技法着实精妙,但下次记得换换眼神,富家公子哥看漂亮女人,可不会这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