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死因?”林焰微微沉吟。
“因为在城守府的名单里,这些人都没死。”
杨主簿语气有些凝重,说道:“所以,城守府的库房里,每日都需要发放粮食以及工钱,也有批量的草席、被子、衣物!”
他说到这里,将纸张递了过去,低声道:“据监天司暗桩汇报,部分死者,是被殴打致死,甚至饥寒交迫而亡。”
林焰接过这纸张,扫了一眼,说道:“所以,多死一个人,那就空出一份工钱和粮食,以及被服等物……那些杀人的凶手,就可以分掉这些?”
“差不多。”杨主簿点头道。
“人死了这么多,往后开始建城,他们该怎么做?”林焰又道。
“城外净地,流民从来不少,尤其是近柳庄毁掉之后,流民更多。”
杨主簿低沉着道:“每日都有不少人,死在净地之外,死在黑暗妖邪当中。”
“除此以外,即将入冬,饥寒交迫,恐怕要死更多的人。”
“很多流民都想要进入高柳城,哪怕不要工钱,只要给他们吃的,给他们一套衣服,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能够进入高柳城,这个冬季才有希望活命。”
“最近几日,城外时常会有流民前来,只是扩城之事尚未开始,他们都被拒之于城外,只能无奈离去,寻净地栖身。”
“但是,等到真正扩建城池,只要派人往外传播一声,自然就有更多的人来,不怕缺乏苦力。”
杨主簿停顿了下,说道:“根据暗桩的说法,那些杀人者,无一例外,都认为这个世上,最缺乏的,不是人……而是安身立命之所。”
——
高柳外城,东南区域,最外坊。
“周爷,今日再弄他三十多个?”就在这时,一个小吏,搓着手掌,谄媚地笑道。
“不行。”
这男子名为周安,是刘家的一名下人。
但放在外城这些小吏的眼中,便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他此刻看着不远处的一些茅屋,说道:“内城来消息,不准咱们再闹出人命了。”
“这……”
那小吏满是肉疼。
这些死人的份额,其粮食、工钱、衣物、被服等,上面的大人物,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都是他们的收获,看着不多,但死人再多一些,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再有半个多月,在坊外建房的钱,怕都攒够了。
“您不是说,城外净地的各方流民,就如野草,虽然卑贱,但颇为顽强,死了一批,过得些年,又有一批,不必对他们的生死过于在意?”
这小吏低声道:“怎么内城还来消息了?上面的人,还能在意这些流民的生死?”
周安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内城来消息,自然有更大的原因,岂是你我可以去猜测的?”
他往前走去,又道:“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咱们闹出人命的原因,这些都是贱民,跟草芥一样,没人在意。”
“对上面来说,哪怕是城外净地的流民都死绝了,只要高柳城不灭,过得二三十年,怕是高柳城都不够住了。”“过得几代人,城中人满为患,咱们的子孙后代,也没资格住外城了。”
“多死一些流民,将来新城的位置,就空得多,咱们的后人,也就能去新城住了。”
“你不要以为老子净想着打死人,来骗上面的钱粮,老子这是为了避免流民,争夺后人的住处。”
“我周安在刘家做事这么多年,眼界之长远,也是你们这种泥腿子能比的?”
他声音之中,颇为得意。
但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的小吏,没有跟着上来。
转头看去,只见那小吏已经扑倒在地,背后中了一箭。
他瞳孔一缩,便见不远处,涌出一批人来。
“监天司办案!”
“大胆!我乃刘家……”
“找的就是你!”
潘运掌旗使上前,一脚将他踹翻,沉声道:“将这家伙绑了,送回临江司……其他人,按名单,杀!”
“是!”
他麾下小旗,纷纷拔刀,朝着不远处的其余小吏,杀了过去。
——
而临江司当中,林焰静静听着杨主簿的话。
“在东南区域,这个周安,出自于刘家,在刘家的下人里,品阶都算是低的。”
杨主簿说道:“打死流民,吞没钱粮,这点儿收获,即便对刘家的一个旁系族人来说,都不值一提,还不够一顿酒的。”
“但是对于这个刘家下人,以及那些小吏来说,就算是发财了。”
“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觉得,背后有刘家作为靠山,所以肆无忌惮。”
“这样一来,刘家借了他们胆子,往后也用不着给他们钱,这些吞没的钱粮,就算是替刘家办事的工钱了。”
说到这里,杨主簿神色肃然,道:“而刘家那几位,要的是扩建城池的材料。”
林焰静静听着,说道:“根据你的说法,自从当初我砍翻了那批人之后,已经没有明面上,克扣材料的了。”
“所以他们换了一种方式,而不是跟之前那样,直接把材料清单上的东西,拿到自家手中。”
杨主簿说道:“现在交来的材料,数量不会有差错,但经过咱们的手,再散到各方,之后就能做手脚。”
林焰摸着手中的照夜宝刀,大约明白了杨主簿的意思。
这一次扩城,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场盛宴。
宴席的主要肉食,算作是十头猪!
之前那些经手的人,位于城守府、各大家族、各方衙门。
他们每个人,都给自家留下一头猪。
最后只剩下几头猪,落在临江司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