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短途雇佣驴,称为短盘,长途雇佣骡子,为长盘。驴一日走大概百五十里,骡子一日走百里。骡价一日八分到一钱,驴价一日一钱五分。
车马行的东主见郑虚不过一个半大小子,好意提醒他最近城外不太平,倘若不必要,最好不要带贵重物品。郑直自然表示感谢,却没有听。很简单,他这次就是为了带贵重物品去的。
是的,郑直并没有把抢来的金子全都拿给郑宽。那个杨公子这次足足骗了四百两黄金。说实话,郑直若不是心疼祖母劳累,感念六叔辛苦,佩服郑虎担当,对郑家真的没有多少感情。毕竟郑虚在隆兴观住了六年,期间只有他们时常来观探视,还有就是偶尔收到几位堂姐、堂妹请他们带来的绣品,除此之外郑家再没有谁惦记他。因此郑直拿出了二百两金子也算为郑家出了一份力。
剩下的二百两金子,郑直决定一股脑都给沈监生送过去,全当些许心意。待日后他发达了,再正式酬谢。有了这些金子,就是京师的上田都可以买小二百亩,想来沈监生应该能心情稍稍舒畅,如此他也好继续厚着脸皮求教。郑直当然不像他昨晚说的那样不明白金钱的作用,只是相比他的前程,区区二百两黄金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他得了状元,一切都会有的。
至于路上的安全,郑虚也听说了如今昌平那边有个叫王玺的强盗很嚣张,号称靠山王,专门劫掠过往客商。好在他有所准备;好在他是南下不是北上;好在这不是他第一次独自外出;好在京师和东安直通官道。
话虽如此,可这一路上郑直的心情还是相当紧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至于,谨小慎微却不是假的。直到进了东安县城,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暮鼓敲响,他不免自得,认定人云亦云害人不浅,这京师的治安并不像外边传的那么邪乎。却不晓得,若不是临近春闱,朝廷派巡捕营加强了巡视,同时命令京师周围卫所派出捕盗旗军警戒乡野;若不是郑直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不可能有多大油水,不值得冒险,一出京师他就会被强盗们绑了。说到底,经验之谈害死人,山西的强盗没见过世面,苍蝇蚊子都不放过,直隶的强盗守在贵人身边,自然也就挑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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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饥肠辘辘,郑直赶忙向人打听沈家。东安城方圆几里地方不大,不多时他就按照旁人指引找到了地方。让郑直意外的不是沈家大门前的七级踏道,不是箱形狮头抱花门当,也不是门楣之上的六枚菱形门簪,而是门檐之下悬挂的白色灯笼。
开门的依旧是沈栓子,见是郑直颇为意外,却十分高兴,赶忙把他让进门,引入倒座房歇息。不等郑直开口,沈栓子又转身出了门,跑去二门通传。时候不太长人就回来了,嚷嚷着讲沈家大娘子已经得了消息,请他进去。郑直点点头,跟着沈栓子出了门,看四周依旧没人,这才询问沈家近况。
“老爷没了。”沈栓子忍不住带着哭腔回了一句。
郑直脚步一停“沈先生上月还好好的,咋会这样?”
“谁说不是呢?”沈栓子一边说一边抹泪“回来就不行了,坚持了十来天,就咽了气。哦,对了,就是听说郑公子为俺家老爷替申王府赶工的时候。”
郑直木讷的点点头,跟着沈栓子绕过影壁,走进前院,来到二门外,又跟随等在此处的婆子进了正厅。按理说这不合适,可一来郑直还未成年,二来沈监生也不在了,沈家娘子到前院更不合适。
沈家大娘子考虑的更周全,正堂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两个婢女,那个引路的婆子也没有离开。让郑直意外的是沈家大娘子十分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八之龄。一身稍麤麻布裹在身上,郑直怎么看,怎么别扭。
“俺刚刚将申王府的活计收尾,本打算来探视沈先生,不想……”郑直行礼之后,并没有落座,而是将身上小心翼翼守护的褡裢摘下递给了婆子“沈先生于俺有大恩,俺也没啥好报答的,这些就留给大娘子使用。俺晓得沈监生也不缺这点,不过是代表俺的心意。”
“郑解元有心了。”沈家大娘子的声音很好听,却显得很疲惫。婆子走了过来,将褡裢撑开请大娘子过目“这……”
“应该的。”郑直躬身再次行礼,此刻他才可以确定,沈家大娘子的岁数应该不小了,声音完全是妇人之音“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娘子允了。”
“郑解元请讲。”沈大娘子没有被二百两金子迷住眼,盲目答应当然也没有贸然回绝。
“俺想祭拜一下沈先生,倘若可能,还想给他守灵三夜,算是尽些本分。”郑直再次行礼。民家守灵以七日为一期,亲友则为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