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她去接娃儿转来吃饭都不！不接她转来吃饭中午等她饿死吗？饿死了说我虐待她！等哈儿我去接你还说你转来了我是在你面前做乖面子。”黎书慧张口就是一通委屈的怨斥，厨房里忙来忙去端菜，几个凉菜已经在桌上盘子里摆好了，她端出来的只是两个剩菜和清炒叶子，先瞧着老张和信好：“忠信没来吗？进门这样不是那样不是的，还谈我饭煮少了，我看你吃嘛，我看你吃得完好多。”
“忠信谈走永城去了，晓得整啷个去了。”老张进门来摆一张严肃的脸，喊信好坐下吃饭，自己去厨房洗手，出来才看桌边上的忠旭：“将到吗？到好久了嘛。”
她这时又规矩的答道：“十一点过到了，妈还没弄饭，菜也没得啷个，我还下楼去买的凉菜。个人吃，端碗吃，你们去拿到钱没有嘛，人多不？他们其他人也去拿没有嘛，爷没跟你一路吗，他们呢。”
黎书慧在厨房嘀咕‘提前不打个电话，还要特意为你去买点菜’这些话，信好拿起筷子却无从下筷，等黎书慧上桌来端碗吃饭。
“晓得走哪里去了，我们先拿走了，你转来整啷个嘛？你妈给你打的电话吗？”
她马上提高音量：“娃儿的嘛！老师一天要打好几个电话，不转来啷个整嘛，越大越不听话！”
但做出一副信好在，不便细说的态度，只是半怨半玩笑：“还谈我转来就吼她，晓得我哪点吼她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姑娘，像不是她外孙一样。那小时候我轻轻打哈儿都深怕打坏了欸，我怪你啷个嘛怪你，光是谈我吼，关键这是不是小事嘛！”
她可知道怎么拿捏她，叫她心里再气再怨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回来能连个扫把也不捡，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进门到现在都没得个好脸色，像我硬是把她当婆婆娘责怪了一样。”
黎书慧果然开始憋不住笑，虽然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瞟着她：“要啷个好脸色，生来就是这张脸，还要啷个个好脸色嘛，来了我到楼脚去接你！”
信好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吃饭，尽量使自己远离大家的目光和话题，他其实在想要不要现在把钱拿出来。十三万的条子取了七万出来，剩下的存了卡，他想拿出来，可觉得老张未必会愿意他此刻在忠旭面前拿出来，几口饭吃的食不知味。老张也郁郁不乐，坐在黎书慧身边吃饭连碗也不端，虾弓着腰，拿筷子的那只手都只是搭在桌边上，一声不吭。
“楼脚去接我倒不用哦，有电梯我个人上得来，没稀罕你接，不数落我就好得很。”忠旭同母亲打一阵诨，眼睛又往信好身上瞧，不是急于看他，回来就先往学校去了：“信好转来几天了嘛，说你那边外公过世了呢，那现在你在哪里住欸，那边妈妈还在医院吗？还是接转来住吗？”
几双眼睛一齐盯着她，老张只是瞧她一眼，黎书慧虽然瞪她，可也是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光瞪一眼像已经斥责了她，埋头吃饭。只有信好愣愣的望着，面部肌肉都僵硬，想过这些问题可能会被问，但应该是黎书慧委婉的问，而不是忠旭，这样开门见山，打着关心的旗号，真诚的语气，叫人没办法熟视无睹。
“......没有，还是在医院，转来不好经管。”此刻是把桌上这几个人都当真正的家属一样来回答的，也是回来这许多天，头一次谈这件事，连潘宏也没有谈过。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暂时可能还是要把她留在医院，转来也不好弄，那边嬢嬢照顾她照顾惯了的，她晓得啷个弄。我，等退伍出来看，看找啷个工作，不一定......”
“当兵转来的应该好找工作哦，想找啷个工作嘛。”
“要找哪起工作嘛，就在三江找噻，在近处找嘛。”老张和忠旭同时开口，老张这时也像有些笑面，眼巴巴的望着他：“恁几年兵出来还不好找工作啊，看你找哪起，或者你脑壳好呢，看你还读几年书唛，多读点书出来要好找工作点，在近处找。”
“......嗯，到时候看，先把手续办完了出来看。”他又埋下头去。
“哪阵儿去办嘛，那你这是请假转来的吗？多耍几天嘛，多在屋里耍几天，一正式开始上班的话哪里还有时间耍哦。我们现在虽说个人做事呢，一天到晚忙的很，经常吃饭都搞不赢。你幺舅也忙，谈是现在两个都在上海了，一个月看不到一回，一个城市恁大，公交地铁都要换两三个小时，从这里到市里都走一个来回了。那你跟大姐说没有嘛，今朝也没喊大姐转来吃饭，下午哥哥肯定要过来的，给我拿东西过来，你幺舅晚上也拢了，晚上好好耍哈嘛？”
“哪个要转来欸？”
“忠承转来吗？”
两个老人又惊讶的同时看向她：“他谈他要转来吗？哪阵转来嘛？跟你打电话的嘛，今朝转来嘛，到这阵儿还没得电话，他今朝转来吗？一个人转来？”
忠旭阴阳怪气道：“晚上你个人问他，前天我打电话问他转来不他都谈忙没得时间转来呢，晓得今早上又有时间了，他那个飞机快得呢，中午的飞机下午就到，你个人问他。”
老张则只问那一句，眼里高兴一阵，忽然板起脸来：“喊你大姐晚上过来吃饭！她那边忙完没有，晚上转来趟。”
必然是说钱的事了，忠旭朝信好轻笑一声：“转来吃饭不快档得很，她那里过来才几分钟嘛，你下午打噻，姐姐也是，死人的地方往那里去整啷个嘛，心好，这些事都在管，又不是亲姑娘。”
信好一直等老张点名让他把钱拿出来，可直到一顿饭吃罢忠旭出门去学校他也没把话说出来，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同信好安排：“跟你妈妈打个电话吧，晚上转来吃饭，她那边忙归一没有，晚上一哈都转来呢，早点过来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