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提裙一迈入,黑压压一片青丝秀姝,斑斓五彩,绸绢绫罗,却个个安静如哑,只怕银针落地亦可清晰入耳。
慢悠悠扫视一眼,只见袅舞早已伫立殿内角落,默不吭声,身着一袭鸭卵青轻纱淑女装,淡妆朴素,臂间一条月牙白披帛,愈加衬出她气质高洁华姿、淡雅脱俗,非常人可比。
“姐姐来得好早。”提着裙摆轻悠漫步至她身侧,我亲密执过她手,摸到鸭卵青色的轻纱下,掌心生出几滴紧张的冷汗,黏腻湿润,洇湿了纱缎,带来微微的冰凉之感。
“不过比你早来一时半刻。倒是梳妆打扮,费了不少心思。”袅舞淡淡一笑,眉如秋娘庄度。
“受教礼节之时,你端敬之名早已传遍外宫,何须如此紧张?想必来日选秀之时,陛下定对你难以忘怀。”我抿嘴一笑,自信而轻声道。
手臂一挥,‘哗’的一声,宽大的轻纱宽袖飞扬而起,似一只谨慎的蝴蝶振翅而飞,轻盈灵活,袅舞闻言,急忙竖指唇前,‘嘘’一声,左右查探一番,见无人注视,方松一口气,压低嗓子,对我郑重其事道:“如今咱们处地严殊,哪怕少言寡语,亦不可叫人捉住把柄。若叫有心人听见,定显得咱们鲁莽自大,祸及自身。”语气分外紧张。
心下虽知此刻不会有淑女顾及二人,一切皆因袅舞过分小心,到底系好意,我温顺受教,眉眼依旧不以为意,“你向来小心谨慎、周全细腻。”言毕,吾等二人微笑静默,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纵已位处淑女,即将被册嫔御,终究铁板未钉,身份地位不及有资历的教引姑姑,是而在场众人各个皆安分守己,唯恐被人挑出刺来,叫外宫姑姑知道了撂牌子。
我一壁打量,心下一壁思索着:
去岁,皇帝于四郊新建地坛、日坛、月坛,将天坛由敬万神改为只敬天神,令整个京都被放置于一幅八卦图之中——南侧为天属干卦,北侧为地属坤卦,东侧为日属离卦,西侧为月属坎卦。继而严革贪赃枉法,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鼓励耕织,重新整顿赋役,赈济灾荒,减轻租银,体恤民情,治理水灾,汰除军校匠役十万余人;整顿军队团营,守兵东南,征剿东项倭寇,清除外患,整顿边防,惹来万民爱戴,众人拍手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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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不由得好奇:该是何等一位男子,会有如此的魄力与贤明?
思绪倏尔转回那炎热的六月:秀女大典举行前,先由户部奏报。皇帝允准后,立即行文二十六州衙门,由二十六州各级官员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上来,至二十六州衙门汇总。最后户部上报,皇帝决定选阅日期。纵有因病、残、陋而不能入选者,亦须逐层具报、申明理由,由各级官员咨行户部,待户部奏明,获允准后方可免应选义务,自行婚嫁。
各州秀女以骡车送至京都。马车遥遥、颠沛一路,叫人难耐其苦。
因众多秀女家世不一,官宦人家尚有车辆,而兵丁之家只能雇车乘坐,故经中宫谏言,皇帝听允:“引看女子,无论大小官员、兵丁女子,皆以户部库银一两作赏银,为雇车之需。”
秀女抵达京都后,于入宫应选前日,乘骡车入外宫,并由内侍以极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位秀女,观其容貌,听其嗓音,发、耳、额、眉、目、鼻、口、颔、肩、背、腿、脚,凡一处不顺眼耳,当即发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