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师的话,陆兆镰已听不进去,在他的眼中只有吕氏的冷漠,没有一丝丝的温暖,他挪动脚步往外走,脚有千斤重,好像带了脚镣。他边走边说:“祝你幸福,既然你坚持要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那就坚持吧。”
陆兆镰就要出院门的时候,吕卉婷依着门槛近乎哭腔的喊道:“不要怪我狠心,我也是身不由己。忘了我吧,好好珍惜吴秋怡,她比我年轻,她完美,只有完美的人才配得上你。”
陆兆镰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上了坡粱,前面有两条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往前走,走呀,走呀,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有了路。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身体一个趔趄,整个身子滚进了一个水塘里,他听到一位熟悉的女人的尖叫声,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天后,当原上的人们焦急地忙活为冬小麦追肥时,在宁民县城南关靠近供销社旁边的一处民宅里,吴秋怡睁开了眼,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个熟悉的物件,她不由的惊恐起来,赶忙去掀被子,眼睛睁的更大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赤条条的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惊恐的“呀呀”大叫了起来!一种陷进深渊的无助,一种歇斯底里的大喊:“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回事?”
叫嚷声传到屋外,柏世卿刚从外面回来,他急跑进屋,关心的问道:“吴老师,你醒了?”
吴秋怡把被褥扯紧围住自己,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焦急的说:“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柏世卿马上作了解释:“这里是我父亲当年置办的房产,现在我和我哥两人居住。”
“我,我怎么会在你们家?”吴秋怡急切的问道。
柏世卿文质彬彬的说:“三天前,你发了高烧,全身湿透。是我同父异母的小弟柏世豪把你背回来的。在家里给你打吊针,天天守在你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
吴秋怡闭上眼,眼前立马漆黑。心中立马感觉不妙,她双腿动了一下,努力回想三天前的情景:一觉醒来,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推开门,外面是静悄悄的。无意中瞟了一眼阳阳住的房间,木门没栓,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门,敞开一条缝,她伸进头去,却发现陆兆镰不在屋内。她到厕所外查看,扔进一个小石子,没有任何回应与暗示里面有人。她又顺着几间教室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影。吴秋怡推门进去,把陆阳阳从睡梦中推醒,阳阳揉揉眼:“姐,这么早。”
“你爸呢?大清早不见人,他去哪儿了?”
“不会吧?昨晚上还在呢!”
“是呀,我找遍了学校所有的地方,找不到他人。”
陆阳阳想了想,起床走到爸爸的床前,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纸条递给吴秋怡。吴秋怡看了过后交代阳阳:“饿了就自己做饭,不想做就去叔叔家混两顿。”然后消失在东陵村的尽头。
吴秋怡从南门进城,刚走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吴秋怡回头发现是在母猪原上曾见过一面的柏世豪。那是柏智麟大办父亲迁陵大典在柏家大院门前听戏时碰到并认识的。柏世豪端了一杯茶并把茶亲自递给她,热情介绍自己叫柏世豪,是巳故老族长柏耀庭的孙子,曾当过县长的柏智宸是他爸爸,那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是她妈,柏智麟是他叔。当时,吴秋怡对他献殷勤没有任何好感,礼貌接过茶杯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此时再次看到他,难免还是警觉:“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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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只是看到你,给你打个招呼,新年好,祝福你新年愉快!新年身体健康。”
吴秋怡嗤之以鼻,还之一笑:“没有你的祝福,难道我就不愉快了吗?”
吴老师没有回家,解放南路吴家巷巷口在她眼里一晃而过。她来到了东关吕庄巷,找到了吕老秀才家。从吕老秀才的婆娘口里得知陆兆镰巳早于她一个时辰离开了。
吴秋怡没加思索就去了柿园子镇,柏世豪跟在她的身后。
出城后,吴秋怡转身质问柏世豪:“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在我的身后干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柏世豪笑了:“道可道,非常道,只要知道无道不道!”
吴秋怡知道他在贫嘴,马上严肃:“谁都有谁的事要做,请不要打扰谁,好不好?”
“放心,放心,”柏世豪用手比划着:“我绝不打扰你,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可做。就当我是保护你,随便看一下风景。”
又走了一阵子,吴秋怡猛的转过身:“我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但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你啥意思?”
柏世豪皮笑肉不笑:“人家不是看你长得漂亮吗?想和你交个朋友。打心眼里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吴秋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那身段身板,一阵风就刮跑了,还保护人家,哼,屎壳郎扛石滚,不自量力!”
“嘿,”柏世豪一阵狂喜:“我妈就喜欢说歇后语,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难道是天降巧合,有意暗示什么!”
说着话,走错了路,多走了二十几里,又折回到原先的位置,重新赶往柿园子镇中心小学。走走停停,到村口时,天色已晚,吴秋怡打听了几家人,问询吕老师与陆兆镰,所有人都摇头说不认识这两个人。正当犯愁晚上如何落脚时,则听陆兆镰的隔空喊叫声,然后就是他挨家挨户的敲门声。
两人跟在身后保持约有三十米的距离,一直跟到陆校长去拍最后一家的门,目睹他走了进去,另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目睹两人在堂屋窃窃私语,不久后陆兆镰泪流满面的走了出来。
柏世豪在吴秋怡耳边说了一句:“也不看自己多大年龄了,还哭鼻子,真丢人。”
吴秋怡怒视了他一眼,马上跟了上去。吕卉婷看到有两个人追了上去,就没有去追。回了屋后那位胡老师也走了进来,严肃地说:“你我罪不可恕,我罪孽深重。”
吴秋怡跟在陆兆镰身后,柏世豪跟在吴秋怡的身后,直到陆兆镰只身掉进了水塘。情急之中,自己跳进水塘去救陆兆镰,却被一个水抛的木桩集中了头部而昏厥了过去,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秋怡努力回想后来的事情,没有丁点的记忆,眼前最要紧的是弄清自己赤身裸体躺在这张床上,是谁脱的衣服,自己有没有受到伤害。
柏世卿出去后,柏世豪买早点回来了,把煎饼,茶叶蛋放在床头柜上时,冷不防吴秋怡一声大嚷:“柏世豪,你给我站一边去。”
柏世豪下意识站到一边,懵懂的看着她。吴秋怡欲哭无泪,伸出一只玉臂指着他:“你说实话,我的衣服是谁脱的?”
柏世豪马上回答:“我脱的。”
“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
“你说谎,脱衣服能不看吗?”
柏世豪往前一步:“你的衣服全湿透了,能不全脱下来嘛?只是家里没有你可穿的衣服,要不早给你换上了。”
“你,你,你个流氓,伪君子,你不得好死。”
说完话,吴秋怡手舞足蹈,痛哭起来:“我的圣洁之躯,是给我心爱的人的,没想到却被你这个畜生看了,你让我今后怎样见人啊!”
“我,我会负责任的,我做的事我不推卸责任!”
吴秋怡警觉:“什么责任,难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吴秋怡急切的想知道柏世豪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了什么,如一头困兽,一副马上要吃人的样子。
吴秋怡的眼神令柏世豪颤栗:“没,没有,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
吴秋怡跳起身,快速从晾衣架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在被窝里穿戴。“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又跳下床,趿着鞋就跑了出去。
她抱着一种意念直奔母猪原。
陆兆镰校长三天前已经回到母猪原。他被柏世豪从水塘里救起后,在就近的一家赤脚医生为他煎了一剂麻沸散,他喝了后挥汗如雨,病即去了大半。
第二天,他向治病郎中讨了身棉衣就回到了原上。
陆兆镰心中急切,他找到了陆兆拓村长,严肃自己的立场:“只要留住我陆兆镰在东陵村教学,就必须要解聘吴秋怡老师,否则我会毫无商量余地选择离开。”
陆兆镰的态度非常果断,陆兆拓感觉到必须严肃对待。在与陆兆鸿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见面后,对现身东陵村的吴秋怡当面口头传达了解聘她当东陵村村聘教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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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秋怡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为什么?”
陆兆拓一副军人风范,毅然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吴秋怡找遍整个村子,没有找到陆校长与儿子阳阳的影子。日落西山的时候,她独自离开了东陵村,回到宁民县城。她根本不知道陆兆镰校长与阳阳躲在弟弟福娃的家里。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陆兆镰选择了更不为人们所知的低调教学,创作创新教学,他以“乘黄精魂”为笔名在西安晚报上发表了诗歌《颜色》:
蓝是天,
地也蓝。
你是肉色的!
我坚信我的黑不溜秋,
黑得此生只能看清一人!
你为了孩子而生了孩子,
我为了孩子而正色孩子!
孩子,孩子,
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
我在绿色中被烤成黄色,
然后,
又转成白。
多年之后,陆兆镰成为陕南地区最炙手可热的作家。除了绘画,书法之外,常有诗作发表。当他得知妻子吕卉婷身患重病,在柿园子镇胡兴华家中是故意欺骗他的事后,更是愤世嫉俗,感叹吕卉婷的人格高尚,立马执笔,一气呵成几首短诗:一,梦里四千天,光阴十一年。一句不待见,放马田园间。二,清灯明月夜,孤枕望窗台。倩影巳远去,万呼不见来。情书摆桌面,相思一万年。三,头发苍苍鬓角齐,娇唇如梦空欢喜。花开堪折不能折,留得美玉寄东篱。后来,他为第一首取名《一重天》,第二首取名《二重天》,第三首取名《三重天》。诗作发表,各种信件如雪花一样飘然而至,堆积在案头。陆校长一封也未曾拆开过。
时光荏苒,时光漫过北回归线,漫过秦岭,定格在春光灿烂的三月。
虽然这里的春风要比国内的要迟些来到,但普天同温的暖意告知人们春天已悄然来临了。与这种桃树枝头鼓花苞不相称的情景当是被东陵村解聘了的老师吴秋怡了。
从东陵村回来,她就开始思考人生,难道一个人的付出没有回报,把一颗真心合盘托出,难道不能温暖一个人?爱一个人就那么难吗?
对蜗居在家的女儿,吴母没有作过多的询问,任由她去。
在一个无比清新无比倍感舒适惬意的早晨,吴秋怡解好手,系好裤带习惯性的通过墙壁上的镜子审视自己时,一个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她伸出手指头逐以数过,不信结果。再从头数过,她惊呆了,整个人马上蔫了。她无力的坐在床上,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怎么可能呢?例假已经超过四天没有来了,越想越后怕。吴秋怡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走停停,在屋内无目的的转悠。最后她选择去了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大夫在仔细询问月经史,有无既往病史之后做了试纸检查,明确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平时注意增加营养。
吴秋怡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妇产科,走出那处低矮的房屋围成的医院。吴秋怡想哭却哭不出来,心中充满悲愤,一个没有结婚的人却怀孕了。而怀的并不是自己心爱的人的。因为她心里清楚,陆兆镰与她并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她抬头看了看天,向前走几步,再次抬头看天,再走几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不觉来到南门供销社旁边的柏家院子,正好瞅见柏世俊从房内走出。她走过去不冷不热的说:“请你告诉我,柏世豪在哪?”
柏世俊被吴秋怡冷漠的语气渲染了,愣怔了片刻后反问:“你找他干啥哩?我们虽是同父兄弟,但平时不怎么来往的。”
“他是畜生,绝对不是人,找他有事。”
柏世俊从话风之中看出了她对同父异母弟弟的仇恨,爽快的把地址告诉了吴秋怡。
吴秋怡顺着柏世俊提供的地址来到东关汪家巷桥边往东数第三家,找到了柏世豪的家。门是开着的,她独自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很别致的四合院,青瓦青砖,墙缝勾勒的纯白。柏世豪正坐在主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吴秋怡大喝一声:“柏世豪。”
柏世豪吓的全身一哆嗦,从椅子上站起。惊到过后是镇定,见是吴秋怡马上和颜悦色:“秋怡,你咋来哩?你怎么找到这里?”
吴秋怡快走几步来到柏世豪跟前立声质问:“那天,在我高烧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柏世豪眼珠贼溜溜乱转了几圈后故作镇定:“没,没有,我只是,只是给你脱了湿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做。”
“没做?你看看,还敢抵赖,”吴秋怡把妇检单掷向柏世豪。柏世豪在慌乱中把随空气上下飘荡的白色单子抓在手中。在看到右下角结尾的文字后,马上大喜:“秋怡!你怀孕哩,这真是太好不过的事!这是老天有眼,让我柏世豪与心爱的人有了爱情的结晶啊!”柏世豪欣喜若狂,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整个人作狂奔壮。
“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对我作了不可告人的事?”吴秋怡的表情冷若冰霜,眼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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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世豪捕捉到了那股阴寒之气,但此时他却来了真感情,语调真诚之中掺和柔和:“秋怡,说心里话,在东陵村,爷爷殡葬的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