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堂

裴玄正在院里熬药,一抬眸就瞥见牧云卿迎面走来,手上提着一个黑匣子。

裴玄神色一凛,立刻起身行礼:“主子,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牧云卿在他身侧坐下,又问:“伤口好的怎样?”

“多谢主子挂念,已无大碍。”

牧云卿将黑匣子递到裴玄手里:“瞧瞧,可还喜欢。”

裴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把精致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宝石,闪闪发光。他道:“主子,这太贵重了,裴玄受之有愧。”

“给你你就收着,身上没把好剑,如何能杀敌?”

“是,”裴玄双手抱剑,单膝跪地行礼:“谢主子赏赐。”

牧云将人扶起:“还受着伤呢,不必多礼。”

裴玄将剑放在一旁的桌上,道:“多谢主子关心,裴玄的伤已无大碍。”他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主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裴玄?”

牧云卿点头道:“是有事要你去办,不过这事不着急,待你伤好了再去。”

“是。”裴玄低头拱手:“对了,主子,有件事裴玄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那沈大人……并非善类,主子还需多加小心。”

牧云卿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从何处得知?”

“回主子,属下也是道听途说。但沈大人的行事作风实在可疑,主子断不可掉以轻心。”顿了顿,裴玄又问:“可需属下去暗查一番?”

“不必去查,”牧云卿道:“沈忱溪性子确实怪了些,倒也不似歹人。若是真存异心,不日便会露出马脚,不过……他那样聪明的人,断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主子说的是,”他道:“但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想起沈忱溪的种种行为,裴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好,我会多留意他。”牧云卿嘴上应着,心下却不这样认为。

除却性子,沈忱溪的为人其实算得上好,相处下来,也是十分融洽。

只是这人,实在难以琢磨。

从初见那日开始,牧云卿便觉得沈忱溪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沈忱溪口中的兄长、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还有他那句:“在这朝堂上生存,比在死人堆里找活人还难。”

沈忱溪一个贵公子,断不会去死人堆里找活人。

可这句话却从他口中明晃晃的说出来,况且他当时的神情,不像在说谎,倒像是真切体会过。

沈忱溪去死人堆里找人?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一个饭前要擦三次筷子,随时帕子不离身的世家公子,怎会屈尊去那种地方。

牧云卿不禁想起当年那个狐面少年。

彼时,他和宿衾去山上摘果子,途中遇到一只黑熊。那时年纪尚小,单凭蛮力根本无法制服黑熊,两人只得拼命往山上逃,逃到死人堆里躲着。

尸身腐臭,空气中尽是浑浊之气,黑熊嫌恶,在两人四周转了一圈便远远走开。

两人见黑熊走开,背靠在尸山上大口喘着粗气,却也不敢下山。

夜里风冷,吹得人瑟瑟发抖。两人衣着单薄,若是任由冷风吹着,不被冻死也会大病一场。

牧云卿心疼宿衾,便从死人身上扒了衣服披在他身上。刚一转头就遇上一张血眼淋漓的脸,牧云卿吓得半死,顿时跌倒在地。

月光下,那张脸显得格外恐怖。

少年眼周都是血,鲜血顺着脸颊不断滴落,白色的衣衫沾了大片血迹,手里提着一颗赤狐头颅。

似是不知疼般,直挺挺的站在风里。

两人不敢上前,只隐约听到那少年说:“冷,我好冷……我好冷啊。”

宿衾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哥,他说他冷。”

“我听到了。”牧云卿应了一声,压下心底恐惧,举着一根枯树枝缓缓朝少年走近。

少年陡然后退一步,将赤狐头颅覆在面上,血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滴答,滴答……

每一滴血都像失了序的弦线,重重落在牧云卿心上。

他怔怔望去。

赤狐眼睛早已被掏空,此刻露出的只有少年那对布满恐惧的眼眸。

“你……你别怕,”牧云卿安抚道:“我们,我们不是坏人。”

少年不语,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牧云卿。

“我刚才听你说冷,衣衫……衣衫给你吧。”牧云卿上前将衣衫塞到他手里,又赶忙退开。

少年接过衣衫后就消失了,只有地上那滩血迹证明他来过。

这么多年过去,牧云卿一直忘不了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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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

张寻彧在房里来回踱步。

素日不同她往来的吴家,今日突然递了拜帖,说是有事要同她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