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桥水榭(1) 干山钟雨客

宜兴之北。月瀛湖。

此处偏离官道,又有密林遮掩,相比太湖之盛,显得极其低调婉约。其渡口石拱旁芦苇丛生,水湾之侧却是一片含苞或初盛的荷花,莲叶片片,贴水熏风。

——这是云桥水榭的地盘。

怀玥半架着韩悦往湖边去,见岸边听着几艘小船。四周格外安静,也不见有船夫在船上休息。她被一路赶来,一直没吃上东西,此时已是精疲力竭。“您老给个主意,绕湖走吗?不绕湖的话,我带你渡河?我先说清楚,我会游水,不会划船。”

“你可真是麻烦。”韩悦说完,又咳了两声。此番从青灵道院赶到此处,他被平叔拦过两回,伤势加重,再不找个地方休息,怕是真要见阎王去了。

“前辈慎言,这麻烦的也不知是谁。”怀玥扶着他上了其中一艘乌篷船,正想拿起船桨,却见韩悦摆了摆手。

“用浆是外人,你得唱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怀玥疑惑地看着他问。

“去你-妈的双桨!”韩悦说得过于激动,咳了几声,感觉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怀玥深呼一口气,干笑两声:“我不介意把你丢进湖里,这个冤案也不失为一种美谈。”

韩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口气憋着,转过身去向湖面断断续续地吆喝着:“北左行,南九方,睚眦岭下仙宫旁,我归隐四方。丹火蔽日,烈火五方,何处能安详?”乍听之下像个怨妇,怀玥仔细听到后边,才发现有点调儿——原来这是首歌?

“无尽相思随大江,烟波碧海去远方。”芦苇后一人接着唱,提了一把长杆往他们走来,披着蓑衣,头戴草帽。“故友光临,不知阁下名讳?”

“乐亭九曲楼,孙彪。”韩悦将慈眉善目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说完以后,就后仰倒下了。

怀玥心中暗骂几句,难怪骂他老泥鳅,出事了钻地钻得贼滑溜儿。她错就错在当初对韩悦有了恻隐之心,才给自己引来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船夫把他们送去云桥水榭的路上,一直用的都是摇船的竹竿,小唱了半段路程,便问她何去何从。怀玥不敢乱编,只好提起游湖一事,说燕家花船出事,他们事后下船也遭人暗算,不知是谁的杰作。船夫感慨:“我们有所耳闻,只是船上银蛇是何人所放,难道查不出来?”

怀玥摇头:“他人恩怨,我们怎好插手,只是那两个掉水里的人跑哪里去了,倒是不得而知。”

他们谈话间,船夫已将他们送到山门前。船夫说道:“过了长廊就是第一水榭。两位先歇息,一会儿自会有人接待二位。”言罢,又摇船返回岸边。

他们站在山门之下,后边廊道尽头是五座水榭,都建在水面上。水榭屋檐两尾鸱吻双交,横梁简洁,看结构像是宋末所建。其长廊暗朱漆色掉了大半,比起外头袁府的百瓦壮柱,更显得沉静而庄严。

怀玥架着那看似快死的韩悦走了半路,直接把人甩地上去了。完了锤一锤双肩,一边感叹自己是受累受苦的劳碌命,靠着另一边的竖梁歇息,嫌弃道:“孙彪大侠真是身子金贵,这段路越走越矫情,把我的胃都快翻出来了。您老要是再没点头绪,老子跳江了!”

韩悦挣扎着坐起身来,还不忙矫正她:“这是湖。”

“啧,管它是江是湖!”怀玥没好气地说道,当即取下水袋喝了两口水。

“你这脾气跟母老虎一样,不秀气。他不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