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中秋番外:瑾萱篇:小师叔最好,元烨最坏!

她伤不了这个恶人,可她不能死,也不该死。千万个岁月里,她总能,也总该找到办法,解开那古怪的,不知名的限制,带着戚祯的命去见阎王。

梦中的最后,她曾在繁千城偶遇过一个老人。

他遍体鳞伤,两鬓斑白,拄着拐杖,在魔界里费劲行走,如同将死的枯木,身后跟着的古怪木偶保护着他,提防着早已肆虐的邪魔。

一个,本源尽失,灵气入体也如漏斗一般的人。

一个,她年幼时最讨厌,后来最想念的玩伴。

他身上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生机,看起来曾经受过极重的伤。

“你,跋涉万里,用秘术封印自己最后一点生机,来见一个面目全非的罪人吗?”倪瑾萱看着老去的元烨问道。

“面目全非的是我,不是你,但真正变了的,或许是你,不是我。”

“将死的是我,心死的,是你。”

梦里的倪瑾萱闻言苦笑起来,“不值得的。”

元烨说话很慢,他慢慢坐下来,木偶僵硬地坐下给他当靠背,他仰头摊着,枯瘦的脸上满是坦然,一如数年前听闻无上宗有难毅然回归,重伤濒死也毫无怨言。

“我来见你,只是我的心想最后见你,不管你如今是何模样,我只遵从我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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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满目疮痍,星离雨散,故人白首,而我只想,见一见你。

只看一眼,最后一眼。

他什么都没问,倪瑾萱却有好多想说的。

她想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背叛,为什么引狼入室,为什么苟活于世。

可元烨却好像都知道一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用最后的灵力取出一个储物袋。

“钱给不了你,我穷,这里面,有一样伤人的利器,一样最重的钝器,一盏照亮你回家路上的灯,一些,各地游历的不值钱的小玩意,还有点,自己做的玩物。”

“走了。”

他说完,还没来得及将储物袋放到倪瑾萱手上,人就失了最后的力气,胳膊垂落,低下头,没了声息。

倪瑾萱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现在都哽在了喉头里,酸疼得厉害。

都说邪魔没有七情,只有欲望,可为什么,她还会难过呢。

她颤抖着手,去取那个储物袋,倒出来许多零碎的小玩意,石钗、玉梳、玻璃珠子,甚至溪水里漂亮的石头,海边的贝壳,干了的树叶,柔软漂亮的皮毛。

的确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却是倪瑾萱小时候最喜欢收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盏灯燃着少年时她喜欢的味道,还有一个白瓷人偶,分明是她少年时模样,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倪瑾萱小心翼翼拿起那个烧制精妙的白瓷人偶,发现上头有道法术,她想办法激发,发现那白瓷小人双目变成了红色,像是在喷火,原本甜美的脸也好像生气起来。

接着她听到了自己幼时的声音。

“元烨最讨厌了!等我以后修成了下山除恶,第一个就把你除了!”

声音清脆,气急败坏,还是在和元烨争吵的时候赌气说的。

倪瑾萱想要握紧白瓷小人,却又不敢握紧,生怕损伤了一点,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要是……大家都没散,该多好呢。

倪瑾萱喜欢很多东西,可她最喜欢的,还是圆满。

那木偶人在元烨断了气息之后,忽然站起身来,问道,“你后悔吗?”

倪瑾萱先是怔愣,接着用力点头,喉头却因为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有玉色僧衣的佛修站在远方,在魔界的荒沙之中,默默念诵起了往生咒。

“若是,若是重来。”倪瑾萱红着眼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破土而出。

小人还在叫着,“元烨最讨厌了!”

那木偶重复了一遍,“若是重来。”

木偶取出一个棺材,将元烨收殓起来,转身和僧人一起,离开了人性的荒漠。

一场惊梦,倪瑾萱猛然起身,满背汗湿。

“若是……重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喂,你不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吧,都睡一下午了。”

是元烨的声音。

倪瑾萱猛然下床,倏然打开门,和元烨对撞,脑门生疼。

元烨捂着胸口,高高举着手中的东西,“不是,我就说那么一句,你也不至于气急败坏想一头撞死吧,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给你带了缩脾饮,喝点儿?”

倪瑾萱抬头,熟悉又陌生的脸,嚣张又有点欠揍的笑,青年一身金红,抬眉觑着她,“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怎么,你也沉醉于小爷的美貌了?”

……

“我果然还是最讨厌元烨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元烨飞上了屋顶,又指着天,“你看,月亮真大。”

倪瑾萱叉着腰,“我看你脸比月亮还大!”

最后她还是坐了下来,仰头和元烨一起看月亮。

月色如水,无云无霭。

她难得安静,也没吃东西,垂着眼睛,想到了那道若月下松竹的影子。

重来一世……

梦里的小师叔,和她认识的小师叔,是不一样的。

她认识的小师叔,有一双苍凉的眼睛。

是啊,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世态再如何炎凉,经历再如何多,也不该有那样一双苍凉的眼睛。

林渡每一次长久地看着她,带着许多思量与她看不懂的沉重,是不是,是不是她早就知道……

小师叔好像对她的关注度太多,又好像总是看着她,在看一轮繁复的经书。

初见的时候,小师叔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她也曾辜负同门,是不是在想她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是不是在祈求她,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倪瑾萱捂住了脸,难怪她总觉得,小师叔背负着很多东西,明明脊背挺直,却好像万石重负。

“诶,不是,你怎么又哭了?别是看着天,又想起小师叔了吧,你抓紧点修炼,早点飞上去,不就又能看着她了吗?”

元烨一回头被吓一跳。

倪瑾萱摇了摇头,闷声道,“我是不是太天真了,总是看不清,不管是你身上的,还是小师叔身上的。”

元烨听着前半句,陡然僵硬,后半句,放松了下来。

“什么?”他问。

“心事?”倪瑾萱转头看他,“其实你也只是会装傻对吧。”

小主,

“那倒不是,我懒得动脑子的时候,那是真傻。”元烨十分诚实。

倪瑾萱暴起,元烨这人这张嘴就不该长。

元烨就是全无上宗最讨厌的人!

好在她真比元烨早几百年上了天。

但上来早了,也不太好。

她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小师叔,好在无上宗在天界也小有那么一片山头,都是师祖们打下的基业。

在漫长的修炼岁月里,她也会觉得孤寂。

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小师叔总是身影孤寂荒凉,像是走过了漫漫长夜。

圣人无畏,山高水长。

倪瑾萱在天界依旧规规矩矩修炼,会和掌门师伯一起出去历练,见识些仙界的东西,可总觉得不对劲。

果然人的一生都在离别,人也在用一生,去回想曾经,刻舟求剑,然后慢慢明白从前不明白的东西。

掌门师伯那是成长,修道之人,心境总要成长的。

倪瑾萱想,是啊,心境总要成长的。

哪怕天各一方,抬头也是同样的星辰流转。

等大家都飞升上来,倪瑾萱又开心起来。

她什么都明白,可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