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南,长安北,千年前的绿水青山垒作一记阿房宫,又再千年之后再度回归了他襁褓中的那抹浓绿。
前者是暴君统治下人民被迫触犯的恶行,后者却是在伟人领导下人民自发保护的善举。
嬴益,阿房宫博物馆的主人,这座千年古城被他们一族保护至今,同时,也一直在赎着那时的罪。
这骊山北构而西折,茫茫百里树海,都是他和附近的村民,世世代代所苦心经营的。
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博物馆,而博物馆的所有收入,都投进了这茫茫无边的治山治水之中。
来到博物馆的游客,都会看到一个穿着长衫,却皮肤黝黑的寸头男人,端着搪瓷杯,一脸惆怅地看着绿叶的汪洋。他像个农民,又像个书生。穿上长衫,他是,馆长;脱下长衫,他是与百姓一起植树造林的农夫。
然而,亲手植下千棵树、养育万般木的他,却没能养好那最重要的一棵。
那就是他的儿子,嬴熄。
与阿房宫,相隔百里,相望于渭河的咸阳北高。
没人愿意称呼它为学校,哪怕它门口确确实实地挂着“咸阳北高”的锈蚀大字。
形同虚设的大门,对逃校学生熟视无睹的保安;锈迹斑驳的栅栏,和那满是喷漆脏话的教学大楼;名存实亡的上课铃,以及顶着铃声在操场上打架的学生。
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混混高中,咸阳北高。
起初,这里是一片种不活东西的农田,后来是垃圾处理厂,再后来,便成为了专门收集各个学校抛弃了的学生的……不,要是这么说的话,它应该还是那个垃圾处理厂。
咸阳北高的老大,不是校长,而是那个坐在天台上,叼着烟头,眺望天空的男生。
他坐在学校的最高处,夏日的风扬起他金黄色的浓密长发、还有敞开着的白色衬衣。衬衣下,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结实身体。
他吐出一团烟气,那灰云也随着强风飞上了云霄,只不过,很快,它就融进了洁白无瑕的白云之中,再也看不出来哪儿是它了。
“熄哥!你在这呢,快下来吧!”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嬴熄悄悄扔掉了还有一半的香烟,灵便地从高处翻下。
“又有老师找我吗?”
“不是的!”
在他面前,是一个矮个子微胖男生,他留着一头有些可爱的锅盖头,还戴了一副更为弱气滑稽的圆框大黑眼镜。爬楼梯实在是太累了,他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喘。
“那是什么事情?”
“是一个转学生。”
“又有人找我打架吗?”
这种学校,每次有转校生来,也只能是别的高中不要的混混,而那些混混想在混混高中立威,肯定会不自量力地来和现任老大打一架的。嬴熄按住他的脑袋,刚打算语重心长地说教两句,却被男生直接打断了。
“不是!是...是一个女生!特别漂亮!熄哥你一定喜欢!”
“女生?”
嬴熄又想到了自己学校里那些女生,他不爱上网,除了学校里的女生外基本上没见过几个其他女生。所以他对女生的定义还沉浸在一群染着怪异发色,化着浓妆,混迹在小混混身边拿着手机拍摄社会语录的太妹形象中。
“快快!晚了就上课了。”
在男生的催促下,嬴熄满不情愿地走到了那间教室的后窗。
“看到了吗?长啥样啊我X?”
“别挤我啊后面那群傻X。”
“我X,这么漂亮,真想和她弄一下啊。”
教室后门上,已经趴满了来凑热闹的混混。
“我X,嬴熄来了!”
他们像闻到杀虫剂的苍蝇,一窝蜂地散开了。
有人害怕到咧嘴,但更多的是,怨恨与愤怒的眼神。
而那后门,也就这样空出来了。
几乎要离地一米八的窗户,他要压低身子才能刚好看到里面。
“哥,就在那边。”
男生扒住嬴熄的肩膀,使劲踮起脚尖,才能勉勉强强指出一个方向。
嬴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也就是这一眼,让久旱的黄土高原,迎来了早已忘却了她的甘甜的遥远春雨。
她坐在那里,安静地像半夜里独自盛开的昙花,却也孤单地像寂寥雪原中独自忍受苦寒的腊梅。
她面前,是站着三个不知道怀揣地什么恶意的女学生,她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本就粗糙暗黄的脸上,还画着夸张又生疏的浓妆,她们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也只能无意之中衬托出她那一尘不染的干净。
干净,她干净的像雪山之巅初降临的第一层薄雪,嬴熄甚至害怕自己的眼神,也会脏了这份圣洁。
“怎么样哥?要追求她试试吗?”
“不需要。”
说完,嬴熄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有人说他是高冷,有人说他是看不起这儿的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