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至清把头埋进大衣的领口下,做贼心虚地回答着苏茶柒那家访似的连问。
他不敢面对他,他害怕这个能看懂自己内心的人,发现那足以改变世界的秘密。
领口的余光下,日影已经延伸到后台了,看样子,太阳马上就要沉没在大地的尽头里。
“你不是要改变世界吗?”
后台的拐角那,忽明忽暗的影子说着。
“我真得能做到吗?”
钟至清抬头反问,夕阳仍在,可他身旁的苏茶柒,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不要问吾,而是应该扪心自问,空有改变世界的抱负和本事,却连心境都没能改变。你现在,除了因能力而年轻几分的长相外,和一周前的那丧家犬模样无二。”
“你胡说!”
他冲出后台,闯进那除了满地垃圾外再无他物的大厅。
“心中有怒火吗?你的愤愤不平,只会在幻觉中对虚影发泄吗?吾真是后悔将此能力赐予你这种懦夫,若不是看你求死不得时那滑稽的窘境,吾就将它赐给半里外桥洞下那个乞丐了。”
小主,
那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厅门外。
“你快滚出我的脑海,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不想……我不想再做什么了。”
可是,明明嘴里喊着,已经足够了,可他还是追着,追逐着那越来越远的影子。
直到撞开大门,冲进那纯白的世界里。
那白得让人害怕的世界。
“你已经拯救不了自己了,钟至清。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却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
影子就站在那,那白色天地之央。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你已经拯救不了失忆的母亲了,但你可以拯救其他同样苦于人生的奔波者。”
“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来吧,钟至清,看吧,透过吾的影子,你能看到什么?”
他试探性地走到影子身边。
那影子忽明忽暗,就像是这白色世界的出口一样,吸引着钟至清去摸,去触碰。
噗通!
落水感灌满全身。
天地倾斜,他落入了那深邃的影子之中。
是白色世界的光芒越来越远,还是他越陷越深。
直到那光点消失不见。
直到那强大的浮力将他推出水面。
他从深海的底端浮起,失神地漂着。
这里不是深海,而是星河。
背后是他熟悉的大海,面前是他从未见过的银河。
是那只在父母亲口口相传的回忆中,和童年时最真挚的梦中出现过的灿烂星汉。
“看吧,钟至清。”
那影子的声音就在身后,身后的大洋之中。
是啊,看吧,好好看看那夜空。
看着那无数恒星逐渐变大,直到占满整片天空,将那片纯洁的海地色,染成整张调色板。
那不是群星,而是无数人的心声。
那里是住不起院而被赶出来,坐在街边抱着懵懂女童哭泣等死的单亲妈妈。
这里是为了早逝妻子花光积蓄,终日流浪,等待着重聚的可怜鳏夫。
同样有着两个孩子的工头,从塔吊上飞身越下,只是为了某人将他手底下那些民工们的工资还来,好让那日日夜夜盼望着除夕夜与父母拥抱的留守孩子,能在可以看到村头大路的窗台前,再多期待一年。
司机明明只想让濒临高考的儿子能够别再为了未来的学费担忧而影响心态,却被无理取闹翻出车门的乘客,和那不分青红皂白是非对错的定音木锤给送进铁窗之下。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因为,你是被吾选中的使者,钟至清。”
“所以,你是到底什么人...仙人吗?”
“钟至清,拯救他们吧,用你的力量,用你的马良之笔,来取代这早已与正义女神一样蒙住了双眼的可笑正义。”
彩虹色的天空坠落了下来,像母亲盖过来的毛毯一样,温柔地落在他脸上......
“所以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这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本人。”
“哦,谢谢你。”
“我看你有些不舒服,没关系吧?”
钟至清在走神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一副痴傻的表情,但奈何苏茶柒说得太投入,一直没有发现。
“嗯,最近被这些事缠得太忙了,我想该休息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