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方重勇长叹一声道:“非也非也,珍馐佳肴世间难得,只可惜,某心忧国事,食不下咽,唉……”
他又是摇头叹息,众人顿时都将目光聚集过来,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答。
“方使君有话不妨直言,我等在沙州本地多年,有些事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看到方重勇不说话,张悛很是露骨的暗示道,就差没直接开口说让本地大户筹集粮草,填补官府亏空了。
这里所有人看方重勇的目光,可谓是百感交集。
有尊敬,有惋惜,有钦佩,唯独没有蔑视与轻视。
能一次性给豆卢军补齐冬衣和春衣的刺史,哪怕是个半大孩子,也是不可小觑的。
这等魄力,非常人可及,更别提只是个当四年便换人的州刺史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今日也不可能如此盛情的款待。
“不瞒诸位,本官食不下咽,实在是有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事关机密啊。”
方重勇轻轻的敲打着面前的桌案,一旁的严庄连忙拉住他的袖口,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使君所虑之事,便是和籴的本金,被挪用到豆卢军军饷一事吧?
其实此事不难处理,我等在沙州本地还有些余粮,可以借给府衙,不收利息。待朝廷的绢帛送到沙州后,将借条核销即可,到时候便等于完成和籴。所以使君不必忧虑,吃菜,吃菜!”
张悛哈哈大笑说道。
借给官府的粮食,其实等同于提前和籴了。
朝廷不可能不给豆卢军发军饷,这笔钱铁板钉钉能拿回来。
所以为什么不拿这个卖本地刺史一个人情呢?
粮食堆府库里,除了喂老鼠和可能的霉变外,还有什么别的好处么?晚一点拿到在敦煌完全不愁销路的中原丝绸,他们一点都不亏!
这些人算盘打得很精,人情卖了,好人做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本地刺史还不好意思与他们为难了。
“不是这件事啊,这只是一件小事,需要诸位帮忙的话,本官肯定会开口的。只是目前来说完全不需要。
本官所虑者,乃是另外一件大事,非得告知诸位不可。
事关朝廷军机,不告诉各位是军法所限,但不说好像又对不起各位。这件事真是让谋寝食难安啊。”
“方使君但讲无妨,我等皆是口风严谨之人,断然不会胡言乱语的。”
张悛信誓旦旦的打包票道。
“既然如此,那某便说了。
其实,是边军内部的绝密消息,吐蕃人要攻沙州,就在今年春季。只怕离现在已经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方重勇压低声音,危言耸听一般放了个超大卫星。
一向长袖善舞,能言善辩的张悛,听到这番话竟然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偌大的堂屋内,本地各家大户,如张氏、索氏、宋氏、令狐氏、氾氏、阴氏、阎氏的代表,也同样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而是……太踏马扯淡了!
没错,吐蕃在开元年间确实攻下过挨着沙州的瓜州(酒泉市下属瓜州县),也确实打算攻沙州。但因为后续一系列战略失误,没有成行。
现在方重勇言之凿凿说吐蕃要攻沙州……这话谁信啊!
“方使君,我等在沙州也算人脉广泛。吐蕃欲攻沙州之事,没有半点风声,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张悛面色犹疑的说道。
这位毛没长齐的半大孩子,真是信口开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啊!
张悛在心中暗骂,碍于方重勇身上的刺史官职,才没有发作。
“哼,朝廷的军机,某冒着生命危险透露给你们。
竖子不足与谋!”
方重勇拍案而起,转身便走!
张悛吓得连忙起身将方重勇拉住,好生安抚。
正在这时,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此番作为随从入席的阎朝,对着方重勇说道:“使君,吐蕃人现在不占天时地利也没有人和,他们凭什么选在这个时候攻沙州呢?”
听到这话,方重勇心中大喜过望,面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
他坐回自己的主座,唉声叹气道:
“我父方节帅,便是敦煌本地人,一直以吐蕃人为心腹大患。实不相瞒,父亲在某小时候,便让某学习吐蕃人的作战之法,以求克敌制胜之道。
就连我身边这随从,都对吐蕃军法倒背如流。”
方重勇拍了拍身边方来鹊的肩膀道:“给在场诸位背一段吐蕃军军法。”
“好好好。”
一直在这里胡吃海喝的方来鹊顿时来了精神。
(本章完)